刘狰只余灰烬的眼底重新燃起光亮,身体又像一块投井之石急遽地坠落:“你说柔儿她......”
修罗琴眸含温情,“孩子总归不能没有生身父亲,王爷您说是不是?”
汉王年纪轻轻封了王就了藩,成婚却是极晚。王妃也非什么名门淑女,而是和他的母亲一样,是屠户的女儿。
但刘狰和她的感情相当好。
听了修罗琴的话,刘狰隐约感到自己落入了一张巨大的网中。
这张网的缘起,兴许比修罗琴提出利用嫘祖庙尸案拖郡主下水还要早,兴许从七年前壬寅宫案开始,就已露出了端倪。
可是刘狰没时间再去思考这些,为了柔儿跟孩子,他必须拼了命从这张网中挣脱出来。
“我只有带入镇都的五千亲兵,逼宫,是远远不够的。”
修罗琴将竹签一根根捡起来,在桌案上摆出形状,他说:“王爷金尊玉贵之躯,怎敢劳烦您做逼宫这样凶险的事。您要做的,就是以缉凶之名,将这五千亲兵撒出去。”
“缉凶?缉什么凶?”
修罗琴放定最后一根竹签,箭镞直指向内,他同时竖起一根手指,点点自己,“我。”
“修罗琴利用三小姐混进宫中,大约不止为了面圣那么简单。”陆依山道。
想到叶思雨,叶观澜表情有些凝重:“假使天子在接风宴上出现差池,叶家第一个难辞其咎,为着我东宫待诏的身份,太子只怕也不能幸免。届时,汉王尽可以陛下兄长之名代掌局面。然而此举究竟是兵行险着,汉王也许一开始并不知情,或者说决心未定。直到修罗琴抛出九目天珠,他清楚自己再也脱不了身,只能选择合谋。”
陆依山的猜疑,给叶观澜提供了第三种思路。
九目天珠的出现,不一定是陷害,它意味着汉王与修罗琴之间的确存在某种关联,但未必就是他们一开始揣测的指使和被指使。
叶观澜合理怀疑,修罗琴才是这段合谋关系的主导者,他抛出天珠,不是做给他们看的障眼法,而是代其身后势力,逼迫汉王破釜沉舟。
蝮蛇刺青的真相,到这里仅仅是一个开端。
“督主想不想看一看这条毒蛇的真面目?”叶观澜问道。
陆依山握着二公子的手,轻轻向前一带。四目相对,两人皆从彼此眼中看出了野心和疯狂。
陆依山微哂:“这可真是个大胆的计划。”
叶观澜平静地答:“引蛇出洞,方能掐其七寸,一举制敌。”
陆依山静看公子良久,然后说:“这不是你的梦魇,你不必为此牵涉太深。”
叶观澜笑了。
这怎么可能不是他的梦魇?
前世父亲因舞弊一案获罪下狱,兄长身遭祸连,被迫带兵远走,根本无缘窥见军粮盗卖之事。
后来,鞑子踏破悬谯关口,叶家军且战且退,受困沣城。
鞑子的铁骑截断了叶家军的粮食补给,使得本就伤亡惨重的沣城大营雪上加霜。
但其实到这里,叶家还不算穷途末路,邻近彰德军储仓中的存粮,足以支撑到援军到来。
然而等叶家军的斥候千辛万苦赶到彰德,打开却发现,面前只是一座连稻壳都不剩几粒的空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