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是这样的,他困惑的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忽而悚然发现,镜子里的自己也变得透明、透明,透明如一个鬼魂。
此时他竟然也开始赞同起燕屿的想法了,他们的确该分开的,他会把我拖入地狱的。曼努埃尔恐惧地想,他是这样攻击性强烈的生物,以至于惯性促使着恐惧变成了强烈的杀意。
但你不会放他走的,你应该杀了他。镜子里的鬼魂对他柔柔地笑起来。
可是他死了,智械和人类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的!虫族刚打完内战,接下来的改革必然也是一场内战,可是又不得不改,要内部改革就要避免外部压力。局势如此,他其实什么也做不了啊!那鬼魂又变得充盈起来,丰润的血色染上它的双颊,它变成个活生生的生命了。死者可以只考虑爱恨,生者却要负起责任,为更多生者的未来殚精竭虑。
他什么都阻止不了。
是命要他得不到他的爱人。
门边的视线悄无声息又离开了,燕屿给副官发消息:[会议暂时取消吧,下次再议。]
二十分钟的中场休息时间,本来就是给各个势力交换信息、试探立场的,他本来也该趁着那二十分钟去拉拢可以拉拢的势力。但曼努埃尔先一步抢走了他的时间,如今看来也是讨论不出个什么了,不如就先散会,他私下再去拉拢一番,等下次直接一锤定音。
副官回:[收到。]
*
“曼努。”燕屿走进,生涩而犹豫地唤他。
曼努埃尔不吭声,也不回头,只是机械地、固执地、面无表情地用力擦着眼下的皮肤,非把那里擦出血不可。
鬼魂在镜子凄楚地和他对视,它说:你完蛋啦。
一股虚张声势的愤怒突然砸中了他,那尖锐的憎恨正扎在他的心脏上,汩汩地放着血啊!曼努埃尔颤抖地、失控地猛然回头掐住燕屿的脖子,把他推到镜子上——
曼努埃尔注视着怎么他的鬼魂,冰冷地、一字一顿地说:“你要和谈,你要回去,你知道我没有办法阻拦。那你就回去为你的理想献身吧,等我重整虫族——我会让你为今天付出惨痛的代价!”
越是亲密的人,越知道对方的痛点。
他能感受到手掌下的身体微不可闻震颤了一下,这样轻微的震颤,怎么能像八级地震一样摧枯拉朽呢?就像抖落尘土一样,他好不容易筑起的外壳就这样四分五裂。
“你果然只在乎你的人类。”他惨淡地轻声说。
你怎么能这样辜负我?镜子里的鬼魂流出血泪,汩汩的血泪汲取了他所有的生命力,让他变得越来越透明、透明,他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他从来没存在过燕屿的眼里!
“燕屿,你根本没有心!”
燕屿酸楚地想,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呢?他只是希望完成他的理想,甚至考虑到曼努埃尔,他还退让了一步,选择把自己置身于险地,孤身走钢丝。战略缓冲带的建立,本身也是一件人类和虫族双赢的事啊!
但曼努埃尔不要这样的妥协。
他只要极端的爱或者恨。
而他也有的是权力去践行他的恨。
那燕屿也别无办法了,为了不让局面走向无法挽回的地步,他必须回应曼努埃尔的进攻——以进攻的方式。
看着爱人的双眸,泪光闪烁间,他轻声问:“你在向我祈求爱吗?曼努埃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