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望了一眼,发现才两点,他说:“我睡不着了,你躺床睡吧。我去客厅看会电视。”
裴渡见他穿着长袖睡衣,脸色苍白如纸,明亮的冷色灯光在他黑色眼珠镀上一抹沁凉。
面对这样的闻凇意,裴渡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我们可以一起睡的话。
他掏出手机说:“我打个电话,让小吴来接。”
这等于,裴渡妥协了。
闻凇意点点头,转身想去打开窗透透气,裴渡大步上前,摁住了窗户:“烧刚退,不能吹冷风。”
闻凇意:“哦。”
等待期间,闻凇意回到了床上,裴渡靠在窗边,他想靠近一点,碰一碰对方低垂的眼帘,亲一亲对方紧抿的唇瓣,抱一抱对方单薄清瘦的身板。
但他好像没法这么做了。
最终,裴渡说:“对不起,我不知道小提琴对你的意义不一样,如果知道,我不会那么做。”
闻凇意抬起头,黑色眼睛如同月色下的湖面,明亮平静:“嗯,我知道了。”
这不是裴渡想要的答案,他甚至期待闻凇意能朝他发泄,无论是无可奈何的讲道理,还是一脸头疼地控诉他无理取闹。
电话响了,裴渡去接了电话,进来时,没一会儿,臂弯挂了件风衣外套,他把手伸给床上的闻凇意。
闻凇意望着他伸来的手,慢慢握了上前,裴渡冷硬的眉眼倏然一软,有些雀跃。
他把风衣披在了闻凇意身上:“其实发烧也不是很严重,反正你身体再有不舒服,我叫家庭医生也一样。”
穿过走廊,少了白天的嘈杂,在等下行电梯时,闻凇意从镜面里看了眼自己。
裴渡身材高挑,风衣到他身上,也就堪堪到小腿,到了闻凇意身上,闻凇意垂下眼恹恹打量了一眼,长及脚踝,心说:这是侮辱谁呢!
转而又一想,他好像没有什么外套,就两件穿了三年的轻薄羽绒服。
进电梯里,厢梯就他们两个人,闻凇意突然喊了裴渡名字。
在裴渡看过来时,他忽而又觉得问出那个早已知道答案的问题很艰难。
裴渡等了半晌,没等来后续,就说:“怎么了?”
闻凇意小声说:“我得了第几名?”
裴渡笑着说:“第一名。奖品是保温杯,和老师们手里捧着的那种,一模一样。”
闻凇意想了一下,说:“这样啊,保温杯不适合你,我要换个人送了。”他想把保温杯送给任静。
“不行,说好了是送给我的,谁也不能送,只能送我。”
闻凇意撇开眼,说:“我反悔了,我不要送你。如果我连处置自己东西的权利都没有,那当我没说,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电梯气氛,在一瞬间,打回了原形。
......
小吴早已经习惯了,车里的气氛冷得比窗外还可怕。
两个少年,一左一右坐着,中间的扶手箱像一道天然屏障,划分了信号不通的两块区域,以至于他们互不干扰,也难以沟通。
凌晨的繁华都市,也逃不过冷清,冷暖交织的灯海沿着道路,蜿蜒成片。
闻凇意歪着头看着车窗外,灯光如水般温柔流淌,柔和地在他侧脸投下一片移动光斑,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要将电梯里的沉默蔓延到车里,再从车里蔓延到家时。
裴渡突然说:“你在电梯里,想和我说什么?”
闻凇意脑袋下意识空白了一下,慢吞吞才想起来。
他想问裴渡:如果是莫瑜,你也会摔他的小提琴吗?也是在不清楚小提琴重要意义的前提下。
可这没有必要问,答案就摆在那了。
他何必自讨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