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看见自己的脸,继国家主或许都会被自己脸上的神色吓到,但此时他心里只有狂暴升起的怒火,那种几乎把人掐死的心情——
他推开了门。
“继国缘一。”在里面两个孩子惊讶望过来的视线中,继国家主站立在,身后的血色蔓延的残余的黄昏:
他用生平以来最严厉的语气,对自己的嫡子问话:
“你在做什么?”
而继国缘一的脸上,也生平第一次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父亲大人,”他听起来仍然平静,身体却下意识回护在继国严胜面前,让继国家主的愤怒更盛,“我只是在教兄长大人练剑……”
“兄长?”
继国家主往前踏了一步。
在这个破败的院子里,他宛如愤怒之神降下的神罚,又像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鬼。
继国家主的声音染上了霜冻一样的寒冰:
“尊贵的继国家,独一无二的继承人,你,继国缘一……”
“——什么时候有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兄长?”
继国缘一呆在了原地。
有那么几秒,他无法理解现在发生的事情:
今日,是葬礼前的最后一日,他照旧来教导兄长练习,并且做好了准备,明天葬礼一结束就会独自离开。
因为是最后一天,所以缘一留下的时间格外久,他想教会兄长所有想学习的东西,而兄长也很努力,缘一教得很顺利。
正当他们氛围良好的时候,父亲却突然出现了。
像裹挟着最滚烫的岩浆,缘一从未见过父亲大人如此愤怒的表情,他逼问着,看着严胜像在看一个仇人:
一个胆敢冒犯神之子、欺骗他喊自己兄长、教自己剑术的仇敌。
为什么?继国缘一茫然不解:严胜明明就是自己的兄长,为什么父亲大人要这么说,兄长大人明明是上天赐予缘一的宝物,为什么——
为什么要表现得像是一个诅咒一样?
继国缘一无法理解。
而继国家主似乎也不需要他理解。男人几步上前,一把夺下严胜手里拿着的刀,不顾孩子脸上惊愕又惶恐的脸,狠狠将缘一拨到一边,然后高举着那把抢来的木刀,双手一齐用力:
他猛地朝继国严胜迎头劈下!
那一瞬间在继国缘一眼里简直如同慢动作。他呆呆看着,看着那把木刀朝呆立的严胜头上劈下,他兄长那张清秀而柔和的脸,正因突变和恐惧,而显得茫然无措,仿佛一只一捏就会死的小动物。
不,继国缘一想,不可以死。
唯独兄长大人,唯独继国严胜,这个他自己在剑道场边看见的、选中的、发自内心尊重与爱护着的哥哥。
这个跟自己有着完全一样的样貌,流淌着别无二致血液的人。
他绝不可以死。
他要幸福,他要代替我成为继承人,他要被我保护起来,他要在所有人的爱之下度过完美的一生,剑术不如我没关系,我会斩尽他的敌人,父亲不重视他也没关系,我会让所有人都看见他的才华,我——
继国缘一想起前几天,严胜捧来的一个东西。
“这是我自己做的,”他的兄长,可爱的,柔软的,聪慧的,体贴的兄长,有点不好意思地出现在他面前,“因为材料不好找,而且刀也有点钝……所以可能不太好看。”
“你可以收下吗,缘一?”
当时继国缘一愣着,许久才低下头,在严胜躲闪的目光中,他看见小小的手心里,盛放着一只小小的、粗糙的竹笛。
“我试着吹了,可能有点漏音,如果你不喜欢,也可以不收下的。”
大概是觉得太拙劣了,严胜看着缘一许久没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