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县城,小贩们打着哈欠刚开始一天走街串巷的叫卖吆喝,袅袅炊饮方起,市井气才将将苏醒。
沈持从牛车上下来:“爷,爹,你们回吧。”
沈山肚子里有许多话要交待给孙儿,不巧这时候前头站了一壮汉一毛驴,驴子耳长尾秃肥但没精神,壮汉虎背熊腰容光焕发:“嘿,举人小老爷,看榜去呀?”
是赵蟾桂。
沈持:“哎呀赵大哥,你这么早来这里等我啊?”
赵蟾桂:“我算准了你必是今日一早去省城看榜,天不亮就等在这儿了。”
“赵大哥,这次我一人去就行了。”沈持说道:“何苦让你受累再同我跑一趟。”
“举人小老爷,”赵蟾桂的脸皮变得很厚:“我是诚心诚意……我爹说的‘追随’你的,你把我当自己人用吧。”
沈持想了又想,终于说道:“走,一块儿去吧。”
赵蟾桂确能张罗事儿,日后他若真走上仕途,这孩子是个好随从。且又是知根知底的用着放心,应当留住人的。
沈山父子看到有人陪同沈持一道去省城看榜,这才简略叮嘱一二句话后放行。
沈持照例去熟识的马厩租了一匹马,他跨上马出城而去。到半路回头一看,赵蟾桂紧跟着他呢,那毛驴并不喘气,跑起来比上回轻松许多。
看来它习惯了。
一路逐日追风,恰晌午时分便进了秦州省城。
然后,他俩人傻眼了。
二十来天没来,城中处处是镀金挂银的豪车——装饰奢华的马车在转悠,还时不时有尖叫声、大笑声传过来。
“举人小老爷,这是?”
沈持:“看这阵仗,说不定是城里的贵人们在榜下捉婿呢。”
当朝高门求婿少问阀阅,达官显贵愿意求贤才——科举高第者,每届桂榜放榜时,贡院门前的黄榜下往往成为贤才集散地,这时候有待嫁女的大户人家便会把家中的马车装饰一番,赶着到榜下捞人,是为榜下捉婿。
不过贵人只是有钱有势并不是傻,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家里捉,他们更钟爱年少貌美的举子,比如像沈持这样的,就危矣。
今日五更天一亮,贡院大门缓缓打开,四个衙役抬着黄榜出来,冲在最前头的人扯破喉咙高声大喊:“放榜了,放榜了。”
三年才出一桂榜。
系着多少秀才读书人的青云梦。
士子们挤作一片黑压压往前面涌,有准备动手捉婿的旁观者问:“秦州府三千士子,不知谁被点中解元?”
他一连问了好几遍。
“三千士子取一二十人,”有人突发狂笑:“莫说解元,就是考中孙山的家中已是儿孙满堂,是老翁啦,捉不得呀。”
这时候十名报喜官骑马从贡院的大门出来,最前头一人打着旗子,戴红缨礼帽,手拿铜锣,他一边骑马飞奔,一边敲锣,高喊:“捷报贵府老爷沈讳持高中秦州府乡试头名解元,京报连登黄甲。②”
他是要到禄县的沈家去报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