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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有贵人开头后,登时间,抚掌叫好的声音连成一片。

“谁想得到这都能赢?”

宗元武咋舌:“这白衣公子剑术好生厉害。”

他喜爱武学,有些武痴。自小走的是习武的路子,虽说自己没有意识到自己天赋平平,却也经由名家指导,打了十几年基础,不会连这点眼力劲都没有,顿时起了招揽之心。

再者,用树枝打赢铁剑,就算纯外行人也能看得出来。

“的确厉害,就是可惜了眼睛也不知是哪家的弟子。”

宗永柳跟着附和,有意搅黄宗元武的好事:“王爷若是感兴趣,不如走近看看?”

虞北洲根本就没有要搭理六皇子的意思。

他看着场上正在接受众人恭维的白衣公子,脸上笑意逐渐加深,自顾自抬脚朝那边走去。

接连被下面子的六皇子也有些挂不住脸上的笑容。

若不是北宁王三个字背后代表的东西太多,他堂堂一位大渊皇子,又怎会沦落到看别人脸色说话的地步?

实在是父皇太过大权独揽,登基后宁愿在青史上落个暴君的名头,也要重整朝纲。不仅继承了自己带兵时的优点,一阵快刀斩乱麻把持兵权,还把扎根于大渊已久的望族世家折腾得苦不堪言。

背靠世家是宗永柳的优势,也是他夺储的本钱。

然而几位成年皇子一位加封的都没有,作为渊帝亲信,手里又有实权的虞北洲当然可以随意给他下面子。左右他们也没法拿北宁王怎么办,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最重要的,还是虞北洲手上的兵权。

不行,北宁王这个人,他必须拉拢到。

这么想着,六皇子咬了咬牙,再度跟了上去。

另一边,宗洛不紧不慢地收了树枝。

一番比试后,树枝上盛开的桂花纷纷散落,只剩一截光秃秃的杆子。

现在可没人嫌弃这根其貌不扬的树枝,就像没人敢小瞧这位长身玉立,胜雪白衣的眼盲公子一样。

在双方出剑前,有多么不看好他。那比试结束后,受到的震撼就有多大。

那可是一根树枝啊?树枝打落铁剑,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若是将树枝换成剑,那又该有多大威力?

其实宗洛也是沾了鬼谷的光。

隐士世家典籍丰富,这话不假;但传承多年的鬼谷也不遑多让。

好巧不巧,那张剑圣残卷的第二页,宗洛还真就在鬼谷看过,如今解了公孙游的剑法,只能说碰巧。

巧到他也在纳闷,心想难不成《能饮一杯无》里虞北洲就是用这第二页残卷把公孙游收为小弟的?难道他还抢了男主戏份?说什么也不能这么巧吧?

对面公孙游像是被定住一样,久久未出一言。

宗洛正想开口,忽而听到身后传来再耳熟不过的声音。

“方才的论剑实在精彩,敢问公子是哪个学派高徒?”

能不耳熟吗,一听就知道是他那个没头脑的五皇弟。

宗洛松了口气。

几位皇子来了,虞北洲应当也在附近。

为什么周围忽然安静,想来也是主角那一出场就鸦雀无声的过人万人迷魅力。

宗洛温声道:“不才。在下不过一介散人,平日承蒙儒家关照,能赢下这位兄台不过侥幸。”

声音一出,几位皇子顿心中古怪愈甚。

刚才看侧脸就觉得眼熟了,只不过离得远再加上有白绫挡着,看不太真切,这才按下不表。

可现在走近,越看越眼熟不说,就连声音也这般熟悉。

宗承肆像是想起什么,脸色一下子变了,正想伸手扯住宗元武,却不料面前宗洛已经主动侧身。

等看清楚白衣公子的脸,这下不止是宗元武,就连一贯心思深沉的宗承肆也吓得猛然后退一步,堪堪维持住体面。

“三皇兄?!!”

这话一出,不少围观学子都睁大了眼睛。

宗元武是几个人里反应最大的。

无他,只因当初宗洛从卫国结束为质回大渊后,偶然知晓几位皇弟里只有他专攻武学,走的也是带兵打仗的路子,于是平时便没少操练他,当然见效甚微。

不过这导致宗元武大半年里身上没一块肉躺着时是舒坦的,看到这张脸就自动回忆起当初被支配的恐惧。

“皇弟慎言!”

宗承肆最先反应过来,赶紧呵斥一句:“孝恪太子仪范清泠,风神轩举,又是为国捐躯,怎可随意编排。”

宗洛:“”

虽然知道自己死遁后,便宜爹给自己加封了太子谥号,但是真等他站在这里,听宗承肆这么说,却又怎么听怎么讽刺。

生前把命都赔进去,死后倒是成了太子,就好笑。

另一头,同样被吓了一跳的宗永柳做足心理准备,赶着上来落井下石:“五皇兄,这话要是被父皇听见了,那可不得了。”

虽说方才猛然一个照面,宗永柳也够呛。但他心思比宗元武这个没头脑多多了,仔细一想就想明白了其中关键。

去年函谷关的事情,大军没找到,列国也没个消息的时候,三皇子的死就已经算是板上钉钉了,不少各怀心思的臣子都接连递折子劝陛下节哀顺变,趁早葬入皇陵。

别的不说,京城里盼着三皇子战死沙场的人那可太多了,几位皇子绝对是其中之一。夺储顶头大山自己没了,这不得去巫祠多烧几根高香。

若是三皇兄没死呢?

有一瞬间,宗永柳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

但毕竟脚长在三皇子自己身上,他要没死,难道不会自己回来?

就凭出身鬼谷,独步天下的剑术,也不可能回不来。

宗元武依旧有些惊魂未定:“啊?哦,哦是我一时看岔了,公子勿怪。”

他站了好一会才回神,又偷偷抬眼去看这位年长公子,试图从脸上找出些不像他三皇兄的痕迹来。

然而除了没被覆盖住的眼部,宗元武气馁的发现,其他地方竟然都和他记忆里的皇兄长得一模一样,看一眼都叫人腿软。

宗洛好脾气地笑笑,“无碍。殿下也是触景伤情,思兄心切。”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相似度就重新飚回百分之百。

几位皇子只觉得眼前恍惚,仿佛在他身上看见那位稳重老成的皇兄的影子。

就在宗元武不信邪,正想再多打探两句的时候,定定站在那里许久的公孙游忽然开口了。

“不过侥幸?”

他反问一句,算是回应宗洛之前回宗永柳的话。

虽说成了手下败将,但公孙游脸上非但看不出一点被击败后的懊恼和沮丧,眼中反倒华彩连连,隐有异色。

他虽擅长傀术谋略,但剑术也不差,自然看得出来刚才一剑的门道。

最重要的是,剑意观人。

公孙游打小狂到大,此刻开始审慎自己,惊觉自己竟也和凡夫俗子一样,看见瞎子就先入为主,着实惭愧。

“输了就是输了,我公孙游又不是输不起的人。这武艺的签子,我折了就是。”

说着,公孙游径直拿起托盘里的竹签,应声折断,扔进了水里。

一旁又有看这狂徒不顺眼的好事者开口,“顾公子并未投武艺的签子,你折了又有何用?”

这下轮到公孙游讶异了:“你剑术超群,竟然未投武艺?”

宗洛苦笑:“我一介盲人,目不能视,如何能参加武艺比试?”

是了,除了那截树枝外,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这截白绫。

就这一会的功夫,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学子叹惋这点了。

公孙游皱眉:“那你投了什么签?我跟着投就是了。”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铁剑,语气雀跃:“什么时候我们再好好论一次道,这么多年,我还从未遇见过对手”

话还没说完,公孙游忽觉时虎口一痛,手里的剑竟然不受控制般再度掉落,“噌——”地一声砸落在地。

不远处,有人把玩着手里的木珠,漫不经心的声音忽而冷下,盛满讥诮:“你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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