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兰认真的看了云墨一眼,点点头。
云墨暗叹:她就知道。
当初小姐发着高烧,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时候,她看着匣子里仅剩的几两碎银,就有想过,怎么才能在宫里弄点钱来,好给小姐抓药治病。
对于她一个丫头来说,去偷去抢显然是不可能的,只能去求。
可是去求谁呢?这满宫里的人,她谁也不认识。
也是后来,因缘凑巧,她去寿膳房取膳食时,碰到了两个小太监在假山下碰头说悄悄话。
说是有一个宫女,因得了急病,在宫里暴毙而亡了,她家里人借此得了一笔丰厚的抚恤金……
当时她就想,她若死了,内务府能发下来一笔抚恤金,用来给小姐治病就好了。
可是,她如果死了,谁去伺候小姐呢?
那个念头,很快就放下了。
直到这会儿,看到春兰一心求死的模样,云墨脑中灵光一闪,一下子想起来当时的事了。
她家祖祖辈辈都是山民,因母亲重病,没钱医治,她七八岁的时候,便被卖进了瓜尔佳府,在小姐跟前贴身服侍。
所以,对于穷人家的苦楚,她再明白不过。
既然都已经被云墨点破,春兰也就没什么好瞒的了。
不过和云墨不同,春兰家祖祖辈辈是农户,不止是她,春兰旁边的彩蝶和秋蕊,还有已经出了正阳门的其他宫女太监,都是农户出身。
她们这一小撮人,费劲辛苦的进宫伺候人,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宫女每月一两的月例银子。
这些银子在宫中看着不多,但对于她们的家庭来说,却是一笔不菲的金额。
春兰道:“一大家子人,我是大姐,底下三个妹妹两个弟弟,家里本来就穷的,吃都吃不饱,每年还要缴各种税。”
“我奶说,不行就把我和二妹嫁出去,得些聘金,好过日子,我爹我妈不同意,后来地方选宫女,我就被选进来了,想着宫里一个月一两银子,我怎么也能攒下五百钱,给家里寄回去……”
云墨道:“然后呢?”
春兰道:“我刚进宫,属于没有品级的宫女,被分了宫后,上头有掌事宫女、大太监、大宫女、教习嬷嬷等一干人震着,我的月例银子被一层层盘剥克扣下来,再到我手里,就没多少了,根本攒不下来……”
话是这样说没错,同样的情况她也有过。
云墨咬了咬下唇,辩驳道:“可是,你也太性急了呀,宫里人是过分,但若跟个有前途的主子,或者多待几年,混些资历,等爬上去了,就不同了,何必寻死呢?”
春兰闭了闭眼,摇头道:“我也没法子,半个月前,我收到家里的信,说是官府正催缴今年春季的人头税,我爹借遍了亲朋好友,四邻八向,都没凑够税银,再拖下去,我们全家都得投充为奴了,我奶找了人牙子,声称要卖了二妹……”
她怎么能眼见着自己的亲妹妹,被卖出去呢。
除了她,彩蝶和秋蕊也一样,都是因为马上要缴纳人头税,家里需要一笔钱应急,她们不得已,才打起了内务府抚恤金的主意。
在宫里得了急病,暴毙而亡的宫女太监,内务府都会给她们家人拨发一笔送葬银子,称之为抚恤金。
这笔送葬银子,按着宫人品级、进宫时间来算,少则一百两,多则五百两。
有了这笔抚恤金,虽然自己死了,但至少家里人从此不用再受穷,可以过上吃饱穿暖的生活了。
对于春兰、彩蝶、秋蕊等来说,完全是发自肺腑的心甘情愿。
苏沐瑶听的心里不是滋味,怪不得方才王喜揣着明白装糊涂,一个字都不肯多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