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是否可以清白坦荡地推开这扇门。
倘若放在三天前,自律谨慎的神官长,绝不会在这个引人遐想、滋生暧昧的时间点,在这扇木门前踟蹰——
毕竟,里面住着一位心心念念想要跟他各种贴贴的少女。
她会忐忑着眨着眼睛,请求他帮忙穿束胸衣,也会满怀期待地邀请他共寝。
他提着星灯的掌心濡出汗意。
那今晚呢?
今晚如若他真的敲门,阿芙丽拉还会否像以前一样,不谙世事地、热情地邀请他探索彼此都从未抵达的领域?
不受控的思绪再次落到那个无人知晓的神谕。
他所有自认清白的敲门动机,都被这个突如其来浮上脑海的神谕粉碎到彻底。
然而推门而入,依旧成为某种不甘心的本能。
瑞恩不得不承认,没有获得那个理应在蓝色花海里发生的亲吻,成为了他这段时间的心魔。
他患得患失,即使想要旁敲侧击跟阿芙丽拉求证,但对方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
她已将自己关在卧室里整整三天,对他完全不理不睬。
明亮的星石点燃昏寂无声的卧室。
少女干净的卧室内是一股极其浓郁的橘子香气,成熟的橙色果子带着轻微的酸涩感,让渴意也在不经意滚下喉结。
将星石灯放到床头石几上,瑞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如同在神殿里布道般平静、自然、沉和、镇定。
“阿芙丽拉,我想,我们应该谈谈。”
他挺直脊背,微微抬起棱角分明的下巴。
挺拔修长的人影被星石灯的光芒投落于地,他仿佛仍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纤尘不染的神官长,从始至终都不受任何污浊所扰。
银白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宛若洒在身上的一段月光。
他静静地看着她。
惯来悲悯的翠绿色瞳孔里,有无人知晓的复杂挣扎。
“你不能总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
不能拒绝我向你提供食物。
不能不再撒娇着向我讨要花环。
也不能再将目光移到别处。
看着我。
继续用那种爱慕的、雀跃的、虔诚的、信徒般的眼神看着我。
只看着——
我。
雨疏风骤,漏窗而入的潮湿夏风,将笼罩在床周的纱帘吹动。
与之前清朗干燥的气候不同,此刻,空气中粘稠的湿意像罩在人鼻腔上的一层薄膜,每多呼吸一口,都会让身周的氧气变得更加稀薄。
在这间卧室里待得越久,难以描述的闷热就越盛。
温度在不知不觉里攀升,像置身逐渐升温的蒸笼,又如身处火山的岩浆口炙烤。
瑞恩在生理和心理双重的焦灼等待里,终于等到阿芙丽拉缓慢地转过了视线——
这是一双不再饱含爱意和热忱的橘色眼睛。
在四目相对的瞬间,瑞恩只感觉前所有无的陌生感,扑面而来。
少女显然也是发现了他脸上的异样,只是笑着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竖瞳,很无所谓地问他:“害怕吗?”
她的发热期已到。
竖瞳之后,是淬体。
在保持人形的情况下,她的全身会长出坚硬的黑鳞,每一片鳞片会像长在温床上的蘑菇那样吸食她的血肉滋养,直到成熟后脱落,再生长,再脱落,再生长,不断的重塑、新生,直到她的体魄足够强壮到能够抵御第二次发热期的到来。
她会在这个过程里,成为一个不龙不人的怪物。
没有一位公主能够直面一条控制不了兽性的龙,也没有一位公主,会爱上这样一只怪物。
曾经非常小心翼翼藏好自己兽性的阿芙丽拉,最担心这样的自己吓到他,最害怕瑞恩不喜欢她。
但显然,她的担心其实是多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