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人与人的关系便是如此神奇。
既可以戴着层层迭迭的虚假面具互相试探,满口客套的敬语,连语气与声调都事先排练。
又可以因短短三个字卸下心防,摘下所有客套与伪装、礼貌与推辞,用原始的心的本能相识相交。
这太不容易。
需要天时,需要地利,更需要的,是那一点骨子里的侠气。
天时与地利尚可得,侠气却可遇不可求。侠气学不来、装不来,那是一点天生豪气与灵性,有便是有,无便永远不。
在你说完那个字后,对面的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说:“现在是八点五十,你吃饭了么?”
你想了想:“好像没有。”
“那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喝酒。”
“行。”
在涪江的风声中,你们并肩往灯影繁华处走去,谈话如流水般轻盈和缓,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兄台怎么称呼?”
你想起多年前那个暮春的江湖梦,想拥有的夜行衣,与夜行衣袖口用金线绣出的姓氏。走在江声中,碎裂的江湖梦短暂复活,你说:“吾乃……嗯,眉州顾氏。”
你又问:“兄台你呢,怎么称呼?”
他笑了一下,说:“鄙姓谢,陈郡谢氏。”
方才你还担心自己太过中二,但他与你一样中二。
于是你愉快地问:“王谢堂前燕,如今还在乌衣巷筑巢吗?”
“现在应该飞往南方了。”他一本正经地说,“明年春还会再来。”
你们同时笑了起来。
天空中飘起了蒙蒙细雨,湿湿软软,如细柳拂面。
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他拉开车门示意了一下,彬彬有礼地说:“顾兄先请。”
你坐进靠里的位置,也向身边示意:“谢兄也请。”
叼着烟的秃顶司机回过头,诧异地看了你们一眼。
你对司机说了一个地名,那是一处繁华的夜市。冬季天黑得早,街上大多店面都已关门闭店,但那里的夜市通常会喧嚣至夜深。
新结识的谢姓兄弟坐上车后,松了松领带,降下车窗,问:“顾兄很熟悉这里么?”
你猜他是闻不惯车里的烟味和异味,便打开你那一侧的车窗,解释:“我在这里念了三年高中,逛过一些地方。谢兄是头一次来这里吗?”
“对,下午刚来。”他微笑说道,“如此,便劳烦顾兄带路了。”
后座的左右两侧车窗同时涌入寒风与细雨,秃顶司机缩了缩脖子,从车内后视镜看了你们一眼,满眼惊异。
谢兄问:“顾兄的家乡,是苏东坡那个眉州么?”
你眨了眨眼睛:“你知道子瞻的故乡?”
“‘万里家在岷峨’,怎能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