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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这是裴西洲第一次主动跟她找话题,关心小朋友一样问她有没有哭。

她为那无法捕捉的宠溺心尖发颤,甜得冒泡泡。

【南风:今天遇到一个男孩子,走了好远的山路,带妈妈来看病。】

她坐在小床上,能透过窗户看到一整片触手可及的静谧夜空。

忍不住想,妈妈生病的时候、少年裴西洲一个人经历了什么。

那个时候,他是不是也像今天那个男孩子,明明想哭还要拼命忍着,明明还是个小朋友非要装作小大人。

绝症最让人痛苦的不是疼痛,而是生命迹象一点一点消失,你看着沙漏的沙子分分秒秒下落,却抓不住。

自己的至亲,明明在自己面前,却过了今天不敢奢求明天,是一种怎样的绝望和悲伤?

外婆离世的时候,她的身边有爸爸妈妈弟弟,裴西洲妈妈去世的时候,他身边只有自己。

南风手环着膝盖,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

【裴西洲:他的妈妈还好吗。】

南风这才发现自己开启了一个错误的、残忍的话题。

她回:【嗯,吃点药就好啦,发烧而已。】

【裴西洲:那就好。】

那话音里的如释重负,像把刀子一样轻轻戳在她的心脏。

南风转移话题:【你现在在干嘛?】

【裴西洲:跟你聊天。】

南风转瞬又咬着嘴角笑得眼睛弯弯,因为此时此刻的裴西洲像是专属于她。

她又问:【除了聊天呢?】

【裴西洲:听歌。】

【南风:是什么歌?我也想听!】

>   裴西洲分享链接给她——《你要如何我们就如何》。

单是看歌名就会心动的歌,无关爱情,却比爱情更叫人心动。

因为他唱给的是缅甸的孩子,完完全全,契合她此时的心境。

“遥望着宁静的夜空,你指着想住的星球”

“嘴角在勾勒着温柔,带走我一抹抹哀愁”

“如果我,我是说如果我”

“想牵你的手,然后带你远走”

……

南风戴上耳机,看着十六岁的裴西洲看过的夜空,听二十四岁的他分享的歌。

【南风:裴西洲,如果你回家,你会想要去哪里呀?】

你不能回来,所以我可以替你去看看。

【裴西洲:古寨,老房子,给妈妈送一束花。】

-

翌日,南风起了个大早,短发绑成半丸子头。

白T恤外面套了件宽松针织马甲,牛油果绿,搭配白色棉质白裙子。

趁着工作时间还没到,她背上自己的小包出了门。

她来了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却发现自己慢慢喜欢上这个地方。

她喜欢这里钟灵毓秀的山水,喜欢这里质朴的老人和眼神明亮的孩子,喜欢没被污染过的每一寸土地。

也为这里的贫穷落后心痛,难怪那么多来支教的年轻人,一旦留下就再难以割舍。

她的牵绊太多,她的爸妈还在清远。

等她退休以后,她也要来这里,当个行走在大山里的医生。

不管那个时候,裴西洲是不是在她的身边。

村子里的人住得非常分散,走好远才能遇到一户人家。

好在裴西洲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家家户户没有人不知道他。

当然也可能、他上学的时候全村给他凑钱,就这样被乡亲们记住了。

南风长途跋涉,额角鼻尖都是细细密密的汗,遇到一只眼睛的邻居老奶奶颤颤巍巍往山上走。

她赶紧上前几步扶住老人家,老人家:“小医生,你怎么来啦?”

南风看着那破败的、无法挡风也无法遮雨的木头房子,眼睛发涩。

她的声音很轻:“我来替裴西洲看看他的家。”

他就是住在这里长大的吗?

没有门,也没有什么东西好偷。

南风走进去,空气里满是尘埃,光线甚至无法照进。

难怪南爱国从这里回家,还会对这里念念不忘。

眼前,是学校教育他们勤俭节约、给他们看的纪录片里,才会出现的破败景象,最真实的贫困、绝望、无奈像是深入每个人的骨髓。

南风看着墙角那个用砖头木材搭起来的方块,仿佛看见那个清瘦高挑的少年,在那里写字、在那里吃饭,在那里度过他贫瘠而艰难的少年时代,是满怀憧憬还是满怀绝望,她不知道。

她甚至不忍心拍照片给裴西洲。

“奶奶,我想去给他的妈妈送束花,他的妈妈现在在哪里?”

南风满心酸涩难言,却一点都不害怕。

最后,她在一座墓碑前停下来,上面写着:母亲裴婉卿之墓。

墓碑上刻着她离世的年纪,南风默默记住了那个日期,到那天裴西洲会很难过吧?

她的眼泪在眼圈打转。

那个时候的裴西洲,比带母亲看病的男孩子还要小……

他是怎样一个人帮母亲料理后事、又是怎样一个人回到没有妈妈的家?

南风把墓碑擦干净,把一路走来采的野花扎成束,轻轻放下。

她的声音很小,却很温柔,几乎和拂面而来的山风融在一起。

“阿姨您好,冒昧来打扰您。我是裴西洲的室友。”

“想要告诉您,裴西洲很好很好地长大啦。”

“很温柔,很善良,还很好看,每年会给山里的孩子寄钱、寄书、寄衣服。”

“会收留无家可归的狗狗,也会给萍水相逢的老人买饭,是个很好很好的大人。”

“就是经常会受伤……您要保佑他不要再受伤,一生顺遂,平平安安。”

南风最后鞠躬:“阿姨,我要走啦,再见。”

而后在心里小小声补充,其实,我还挺想当您儿媳妇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行。

她拍了少年裴西洲的书桌,拍了裴妈妈墓碑前的花,最后是古寨。

古寨晚上的时候最好看,暖黄灯光星星点点,像是星河为人间倾倒,壮阔璀璨。

睡前,南风把照片发给一千多公里外的人。

她工作的时候精神高度紧张,闲下来的时间,全是裴西洲。

忍不住想,他到底吃了多少苦,又是怎样一个人长大。

要经历多少磨难,才能长成如此温柔干净的大人呢?

警用越野车开进公安局大院,裴西洲警服外面是防弹背心,荷枪实弹全副武装。

收网时毒贩见到警车疯狂逃窜,最后在收费站两辆警车一前一后夹击拦住所有去路,钢铁巨兽撞在一起那尖锐的声响像是刻在耳膜。亡命徒持枪拒捕妄图弃车逃跑,最后短兵相接。血肉之躯非铜墙铁壁,但他们还是顶着枪林弹雨冲了上去。

裴西洲那双温柔明亮的浅色瞳孔,尚且没从刚才的枪战状态里解脱出来,暗沉、照不进去光、充满强烈攻击性。

手机响起时,他的防弹背心刚解了一半。

【南风:老家.jpg】

【南风:花花.jpg】

【南风:古寨.jpg】

裴西洲一张一张点开,睫毛低垂鸦羽一般,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

是他的家,是他的母亲,是他的古寨,是他的所有惦念。

黑夜静谧甜美,春末夏初气温悄然升高。

睡觉前,南风美美给自己贴了张面膜。

是同事姐姐分给她的,嫌弃她风里来雨里去不像个女孩子。

南风仰躺在小床上,等裴西洲的消息。

手机屏幕亮起,是裴西洲。

南风只顾着开心,看也没看就接起来,而后屏幕上出现了她煞白的一张脸。

她“啊”了一声,赶紧挂断,竟然是视频!

她平复了下心跳,改拨了个电话过去:“你怎么突然打视频呀?我一个女孩子不要面子的吗?”

裴西洲已经从市局回家,声音冷而轻:“是狗狗想要看你。”

南风气鼓鼓皱眉:“可是我贴着面膜呢!它有没有被我吓到?”

裴西洲想起刚才小姑娘那一头乱糟糟的小卷毛,破天荒地想笑,最后真的咬着下嘴唇,笑了:“嗯,已经不敢上前了。”

南博万无语,这个狗狗是在睁着眼说什么瞎话?它这不是守在旁边的吗?

裴西洲一笑,眼睛越发明亮,唇红齿白,如愿以偿听见电话那边小姑娘声音越发懊恼。

“那可怎么办啊……我刚才好吓人的……”像个被欺负的小朋友,委屈得要哭了。

裴西洲懒懒靠在沙发靠背上,修长白皙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慢慢给狗狗顺毛。

南风听见很浅很浅的气音,近在耳边,撩拨得她耳朵尖发麻:“裴西洲。”

“嗯。”

“你是不是笑了啊?”

“嗯。”

南风仰躺在小床上蹬腿:“啊!”

“怎么。”

南风发现自己根本想象不出裴西洲笑的样子,因为他从没在自己面前笑过。

大美人笑的时候是不是眼睛弯弯的睫毛长长的更好看啦?肯定纯情又貌美。

她很想说,您下次笑的时候能提前预告一下吗?

因为我!真的好想看啊!

她就用那懊恼的软糯的小声音抱怨:

“你知道我的房东先生吗?他叫裴西洲。”

“他的口头禅是给你把头拧掉,每次看着我,都像是想把我从窗户丢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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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刚才,南博万竟然能看到他笑,南风没有看到,南风真的好可怜哦……”

她一口气说完,电话那边没有了声音。

她看了眼手机屏幕,时间还在一分一秒跳动,没有挂断。

他为什么不说话了呀?

难道自己刚才的这番话有点越界、有点蹬鼻子上脸,换言之,有点……作?

好像是有点作,人家为什么非得你在家才能笑啊。

南风不知道如何开口,像个做错事的小朋友,手足无措直挠头,懊恼自己的不知分寸搞砸气氛。

要不要就现在挂断电话……

他的声音就在这时,穿过一千多公里的距离,透过听筒传过来。

微微的电流声,让人心动的呼吸声,咬字清晰,一字一顿,近距离落在耳边。

“麻烦转告南风医生,等她回来,裴西洲会笑给她看。”

裴西洲清冷的声线里,温柔的笑意还没散开,干干净净的很好听。像是还有余温,能隔着一千多公里的距离烫红她的耳朵。

她心脏震颤,最后,听见他低声说:“你再不回来,樱花都要开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遥望着宁静的夜空,你指着想住的星球”

“嘴角在勾勒着温柔,带走我一抹抹哀愁”

“如果我,我是说如果我”

“想牵你的手,然后带你远走”

引用自《你要如何我们就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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