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办事,回来顺便吃个饭,晚上还得走。」他转脸看陈辛,「怎麽了?要动刀动剑了?」
他这一问叫陈辛略有些惶恐,忙说:「不是不是,仙师,是————.是——」
「是叫我舞剑。」薛宝瓶说,「镇主不叫我舞。」
「舞剑。」李无相皱起眉,看了一眼陈辛,又看正堂那个人,「谁叫你舞剑。」
那人斜眼警了一下,目光又收回到自己手中的酒盅上:「你就是他们说的仙师?好大口气,你成仙了?」
李无相不理他,去看陈辛:「怎麽了?」
「李家湾的事儿。」陈辛叹了口气,「咱们来了李家湾,这些日子刚安稳下来,清江城就来人了。这位—--邱供奉,来了几次,说给城主传话,说要麽每年给城里上的税再提上三成,要麽————-说李家湾是无主的地了,该是清江城的。」
堂中的邱供奉皱了下眉,将酒盅顿在桌上:「我在问你话。」
李无相朝陈辛点点头:「那按理是该怎麽办呢?」
陈辛看了一眼那位供奉,低声说:「按理,其实,比方说有的地方,两个镇子打个你死我活,一方把另一方的地占了,那只要上的税还跟从前一样,是不管的一一这倒的确是这世道的道理。
「我们这回,怎麽说呢————」陈辛看了看李无相的脸色,「绣绣,仙师你也知道,之前的事儿,年纪大了,她跟李家湾李家那位李继业,这个————」
「你有情我有意?」
「哎哎,是,是。」
陈辛说了这话,搓了搓手。李无相笑起来:「这挺好。」
他早知道陈绣是跟薛宝瓶不同的。是这世上一个寻常少女,情窦初开,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喜欢上一个人,又喜欢上另一个人,或许自己都没弄清楚喜欢的是什麽。
又或者知道自己是个修行人之后觉得「高攀不起」,或者经历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之后明白她想要的只是偏居一隅的安稳生活。但和李家湾的小公子也算门当户对,是个好归宿。
陈辛见他这样子,立即松了口气:「所以有了这码事嘛,这里该是咱们两家的了。何况两镇的人都收拢在一起了,我们也分了粮食——」
「所以就该按着从前上的税来?」
「对对。」
「那舞剑是怎麽回事?」
陈辛的脸色一下子凝重起来:「啊,这个,这位供奉来了三回,知道薛师父在教镇上的人习武,这回又在我这儿撞见了,就非说要——-助兴。」
他压低声音:「仙师,我在拦着的。可我师父走前叫我不要说剑侠的事,你的事,我也不知道会不会给你惹麻烦,我实在是———.」
邱供奉在桌上一推,站起身走到门前,面沉如水:「哪里来的野东西,你可有宗派?我听说你在镇上除了个邪?还是个要成仙成神的邪?你好大的本事李无相警了他一眼,问陈辛:「他前三回来镇上,打死打伤人没有。」
「野东西!我在跟你说一点剑光忽然从李无相袖中窜起,在他身前嗡嗡转动起来。邱供奉后半段的话立即截在口中,往后退了一步,一下子又坐回到圆凳上。
陈辛忙道:「啊,这倒没有——..」
「别的呢,也没什麽恶形恶状?」
「也—.不算有。」
「可惜了。」李无相叹了口气,转脸去看邱供奉,「你想看舞剑?这个剑舞得漂不漂亮?」
邱供奉睁着眼,盯着小剑看了好一会儿:「你—你—阁下你——仙师你——..—
剑光又嗡的一声停了,显露出淡红色的剑身。李无相叫他看了个仔细,才将飞剑又收回:「认得这东西?」
「认得,认得的———」」」
李无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等他脸色发白,才忽然笑一声:「舞剑。镇主,
这人在这里没什麽恶形恶状,别的时候别的地方呢?从前呢?你们也没听说过吗?」
陈辛刚要开口,圆凳就吱的一声响,邱供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后的两个弟子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但也赶紧跟着跪了:「剑仙,剑仙,真没有!我小心修行,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我是怕因果的啊,我在清江城做供奉十多年,用不着的,用不着做那些事的啊!」
陈辛在背后扯了扯他的袖子。李无相这才转脸看薛宝瓶:「你说呢?」
薛宝瓶皱起眉:「我想看他舞剑。」
李无相笑起来:「好啊,你听着了,她想看你舞剑。」
邱供奉立即从地上窜起,快步走到院子里。他身上没带剑,就忙慌四下一瞧,找到一条扫帚,行云流水地舞起来:「剑仙,我这是套刀法,也可作剑法用·—.」
李无相转脸看薛宝瓶一一她盯着邱供奉,过了好一会儿眉头才渐渐舒展,撇了下嘴:「不好看,算了。」
「嗯。是蠢得很。邱供奉啊一一』
「在,在!」
「回去给你们城主说,我常在附近走动。上回在金水除邪祟,觉得金水的人过得还挺不错。要是额外加了税,可能过得就没那麽不错了,会叫我念头不通达,这就是坏我修行。那他要是再叫你往这儿来,我就往他那儿去。停了吧。」
邱供奉立即停下来,把扫帚放回远处,倒退着连连施礼,奔出门外。
等他那两个弟子也一路小跑地跟出去了,李无相就听到院外一片欢呼。他微微阖眼体会——
一股细微的热流传遍全身。
?
他睁开眼,吐出一口气:「镇主,镇上该起个太一庙了。我明天再走吧,给你们画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