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氏家主又问。
「继续贿赂。」
现在只能付出重金,舍弃一部分田地,保留大部分。
希望李瑄看到成果后,会就此罢手。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抵抗唯有死路一条,只能智计渡过难关,且吾等当联为一气,共拒此令。我身为蓝田望族,出黄金两斤,送至皇甫曾。」
韦氏家主财大气粗,一口气取出两斤黄金。
「我出两斤黄金!外加美玉一对!」
「我出两斤黄金!」
「我家资单弱,只能拿出一斤黄金。」
最终,蓝田县豪强大族合力拿出二十斤黄金,准备打点县衙官吏。
在长安附近的豪强大族,都非常富有。
当天夜晚,由韦氏家主携带二十两黄金去县衙拜见皇甫曾。
一番问询客套后,皇甫曾直言道:「足下因何而来,请直接道明。天色已晚,我明日还有要事去做。」
「明府为县内大事操劳,在下深以为敬,在下代表蓝田的所有乡绅,为明府略备薄礼,还望明府笑纳。」
见四下无人,韦氏家主努力将一个盒子提起来,放在桌上。
「至尊登基之时,昭告天下,提倡节俭,禁止奢靡,禁止任何官吏收受任何礼物钱财,违者严惩不贷。不要把东西亮出害我,请回吧!」
皇甫曾看韦氏家主要送礼,立刻下达逐客令。
他在韦氏家主踏入房门的那一刻起,就明白他要干什麽,只是出于礼貌,与他攀谈一下。
现图穷匕见,没什麽好说的。
「明府莫急,一看便知!」
韦氏家主不急,他微微一笑,将盒子缓缓打开。
灯烛之下,金光一闪,是一盒黄金。
让一众官吏看了心动神摇的黄金。
「你知道重金贿赂朝廷命官是什麽罪过吗?」
皇甫曾深吸一口气,将手背在后面,向韦氏家主质问道。
除贱为良声势浩大,谁也不能违背。
他没想到在天子脚下,韦氏家主会如此放肆。
「我们的荣辱在明府一念之间,我专门选择在夜间而来,没有人会知道。请明府放心。」
韦氏家主强装镇静。
他认为皇甫曾是装的,哪有人不喜爱黄金呢?
「足下不知道杨震畏四知吗?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皇甫曾瞪着韦氏家主道:「至尊曾说过,贪官污吏,是因小失大的愚蠢者。足下觉得我是蠢人吗?」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没有人会视钱财如粪土。但他知道鸟为食亡的道理,知道取舍。
今日在蓝田收下这些金子,明日他就会成为除贱为良中的典型。
「没有这样的道理,这是二十斤黄金,荣华富贵了。」
韦氏家主心急如焚,还想再劝说。
「除贱越多,还地越广,就是我的荣华富贵。既然你执迷不悟,就别怪本官不客气。」
皇甫曾大喊一声:「来人,将他拿下。」
一名捕快迅速冲入堂屋,将韦氏家主钳住。
「明府,我无心之举,还请宽恕。」
知道皇甫曾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遂话语服软,求饶道。
「晚了,带下去!」
皇甫曾不想放过韦氏家主。
事已至此,只能以此为突破口,进行蓝田县的除贱为良。
就这些,韦氏家主贿赂不成,自投罗网。
当天晚上,皇甫曾先下手为强,调遣县兵,捕快,将这各豪强大族的家主请到衙门。
并开始对各大小家族的帐簿丶耕地进行统计。
一连数日,释放农奴二百馀名,烧毁佃户契约三千馀张。
所获耕地,按照除贱为良文书,以农奴,加以户口,桑田五十亩,永业田二十亩。
佃农共补足桑田六十亩,永业田二十亩。
虽不如之前的均田制,但朝廷需要统计耕田,留存预备土地,以军功赏赐,以新民分耕。
农户可以一成的田租,去租种官府的土地,一户最多可以租重五十亩。
总的来说,京畿之地的农奴并不多,豪强大族得收敛点。
甚至还不如宗室皇家农庄内的贱民多。
接下来,蓝田县开始审查韦氏丶元氏等豪强。
如果有草菅人命丶欺男霸女的罪行,依法处置,查抄全族资产。
如果没有,则以贿赂罪丶私吞田产罪丶隐瞒户籍等罪行,处以重罚。
在除贱为良运动中,李瑄也算网开一面。
没有大罪,只有小罪的大族,只以罚款告知,没有一棒子打死。
除贱为良,只肃清豪强,逼迫大族放田放奴。
不论别人如何去定义,在李瑄心中,草菅人命丶鱼肉乡里丶欺男霸女者,既为豪强!
让文武百官放下心,毕竟他们才是最大的士族群体。
豪强中,首恶伏诛,家人流放西域。
最终,元氏丶韦氏等家族被皇甫曾定义为蓝田县的豪强。
在最后的审讯的时候,皇甫曾在公堂上向元氏等家主说道:「你们可认罪行吗?」
「你真是清白啊!但天下又有几个蓝田县。」
韦氏家主发出不甘心的声音。
意指偏远的地带,官吏会被豪强大族收买,永远也不可能完成除贱为良。
只恨自己的家资在蓝田县,否则绝不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能跟随雄才大略,如尧舜一样的君王,天下的蓝田县比比皆是。你们这样的豪强,当承担这样的结果。」
皇甫曾回答道。
李瑄改变许多文人的思想。使他们愿意向「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的方向前进。
如韦氏家主这样定性为豪强的人,最后审讯过后,还要交给大理寺覆审,才能判除死刑。
在罪证确凿的情况下,他们死不承认也没用,只能骂骂咧咧地签下认罪状。
仅仅一个月时间,蓝田令皇甫曾将黄金丶豪强资产丶罪状文书丶除贱为良文书丶安置文书等文件一并送往朝廷。
这是第一个彻底完成除贱为良的县。
李瑄非常欣赏皇甫曾的效率,夸赞皇甫曾为当代杨震。
并让大唐月报的记者去采访皇甫曾,登录下一期的大唐月报。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仅是关中地区,就有不顺心的事情发生。
比如关中的岐山县。
和蓝田县的情况类似,豪强们聚集在一起商议过后,拿着一包金子去贿赂岐山令。
一个时辰后,岐山县的便衣锦衣卫看着豪强笑容满面地从县衙走出,金子也不在了。
这代表县令没有忍住金子的诱惑,仗着自己不在京兆府地区,以为能瞒天过海。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李瑄得到廖峥嵘的汇报后,立刻派遣殿中侍御史钱起带属吏在天策卫的保护下彻查岐山令。
不久后,钱起向李瑄汇报,岐山令收取豪强黄金五斤,玉佩一枚,金龟一个。
同时,岐山令准备帮助岐山豪强隐瞒耕地丶农奴丶佃户,谎报除贱为良。
李瑄大怒,下令将岐山令押送至长安,立刻处死在东市,震慑宵小之徒。
再任左拾遗李嘉佑为岐山令,继续收拾岐山县的除贱为良。
李嘉佑是天宝七载,李瑄改革科举时的进士。
同时,将岐山令之事,也作为下月大唐月报的头版头条。
无独有偶,在岐山令因收受贿赂落马的时候,京兆府北部的三平县向朝廷禀告除贱为良的结果。
但李瑄对三平县交出的成绩很不满意,与蓝田县相比差太远,连一个豪强都没抓住,而且释放的农奴和佃户,以及得到的耕地,只有蓝田县的十分之一,怎麽可能?
李瑄相信一个县令能整饬一县,压制豪强。
但不信一个县的豪强大族只能释放这一点土地。
遂让廖峥嵘暗中调查。
锦衣卫回馈的消息是三平令名声一般,不是那种呼声很高的县令。
而且百姓对三平的豪强王氏丶李氏敢怒不敢言。
农奴消失不见,锦衣卫难以打探,但从佃户找到蛛丝马迹,豪强大族依旧田连阡陌,籍外之田比比皆是。
李瑄没有什麽废话,再派遣裴晃为监察御史,让他到三平县彻查。
不需要太多证据,仅凭豪强大族还占据多数土地,就能治三平令欺君之罪。
李瑄当即将三平县尉丶令丶丞一并罢免,押回长安受审。
提拔蓝田县等完成除贱为良的县丞丶县尉,为县令。
没过几天,来自于泾河上游的安定县,三家大族欺骗农奴丶武装奴仆,抵抗安定令的追捕,他们杀死杀伤十几名县卒的锦衣卫,拖家带口,向北而逃。
此时,凤翔都督府岐山军九营驻扎在泾河上游。
岐山军早就收到凤翔都督府的军令,可以视情况追击。
天策府给予诸军在除贱为良中便宜行事的军令。
遂岐山军第九营的一百名骑兵去追击安定三大族。
于青石岭追上安定三大族,杀死贼首,其馀者投降。
这三大族直接安以叛国的罪名,资产田地一并充公。
马岭水下游的彭原县,也有豪强欲出逃,但被专业的锦衣卫提前察觉,锦衣卫百户在提前召集锦衣卫,在平安桥设伏,成功抓捕豪强家主。
白马县令更是与豪强一起谋反,他们抓捕城中明面上的锦衣卫,据白马城而守,负隅顽抗。
由渭水军将军亲率两千兵卒征白马。
刚兵临城下,白马令的首级被取下,城中隐藏的锦衣卫发动城中百姓,打开城门,迎渭水军入城。
叛乱的豪强被轻易伏诛。
豪强们在自知罪无可恕的情况下,有鱼死网破的决心。
虽然没有如白马县一样恶劣的情况,凤翔军辅助关中各地县令对付豪强超过二十次。
县兵丶捕快丶锦衣卫死亡七十馀人,轻重伤一百八十馀人。
县令们完不成业绩,都会被重点严查,也不敢阳奉阴违,全力执行除贱为良。
不断而来的消息,让李瑄触目惊心。这只是皇城脚下的关中。
他相信河南河北,更难除贱为良。
江南地区,本就多山多水,在那里的官吏丶士兵,不亚于参加一场战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