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微躯生天地,何敢退却半毫厘。李钧,风雨盛处,肝胆照雪!」
「李钧,走你想走的路,杀你想杀的人!」
「钧哥,道武何曾跪着生?」
「李爷,站起来。」
「李钧,站起来!
就在李钧双腿将要弯折的刹那,声声呼唤突然响起。
赵鼎丶燕八荒丶苏策丶陈乞生丶邹四九丶袁明妃
不见人影出现,仿佛都是从李钧心底泛起的回响。
可朱彝焰竟也将这些声音听得清楚,骇然四顾,周围明明是漆黑的夜色,可他却看见无数火光纷纷亮起,在他的位业之中已成燎原之势。
「老子原以为独行序二的仪轨就是『革君』,要把你们一个个全部杀光。但是现在看来,我还是想错了。」
在毫无希望的死境之中奋起反击,至死不退半步。
朱彝焰循声低头,一双瞳孔骤然紧缩,颤抖不止。
「原来从头到尾,武序的仪轨不过只是两个字,反抗。」
咚!
被压弯的脊背寸寸拔起,骨骼的爆响竟如同锈蚀的铜锁被直接扯断,又像是一扇紧闭的大门被径直踹开!
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怖气息蔓延开来,明明身处在纵横位业之中,可朱彝焰此刻竟感觉仿佛孤身一人,身前咫尺便是浑身染血的武夫。
基因在体内惊恐嘶吼,朱彝焰本能飞退,七窍鲜血横流,血点溅在明黄的龙袍上格外刺眼。
铮!
一道圆形焰浪在地面炸开,青铜巨矛飞袭而来,声势宛如横天霹雳。
「你觉得武不如兵?那就再来试试。」
李钧缓缓抬起右手,血肉在白骨间飞速生长,顷刻间便恢复原状。
一个手指抬起,与矛尖相撞!
轰!
巨矛寸寸碎裂,化为漫天飞灰。
「瞒天。」
李钧轻声自语。
下一刻,他的身影瞬间在笼罩整座金陵城的位业之中彻底消失。
一众失去了目标的纵横序执旗人目露茫然,惊慌失措。
「克敌。」
无边威势碾压而下,轻而易举便碾碎了他们的生机。
「锋劲。」
话音落地,青铜巨神四肢瞬间被切断,锋劲交织成域,将朱平煦一身械骨斩成碎片,犹如凌迟。
「崩势。」
堆积如山的械体碎片中,一颗宛如黄金浇筑的心脏急速震颤。
在最后一声绝望至极的凄厉吼声中,炸碎成漫天血水。
「江山位业,匹夫一怒。」
朱彝焰披头散发,状若疯魔。
「我朱家千年纵横,怎麽可能不如你.」
嘶吼未绝,拳影已至。
心怀雄图伟业的万疆君主,消散在旧都上空的风中。
院落的大门『吱呀』被推开,走入的人影站在那棵枯树前。
「结束了?」
「就这麽相信我一定能赢?」
「当然。」
「真没有后手?」
「也有。你如果输了,老夫会进入黄梁,和他朱家位业再拼一场。」
老人笑道:「不过现在看来,我这口气终于可以咽下去了。」
「既然进黄梁能活,为什麽一定要咽气?」
「我必须死。以前老夫就曾担忧自己会留恋不舍,所以需要你来持这把刀。不过死到临头,好像也没有那麽难以接受。」
李钧闻言笑了笑:「张老头,你确实不擅长数艺。」
「老夫说过很多次,可就是没人愿意相信。」
四目相对,竟同时默然无语。
「为什麽会帮我?」
良久之后,张峰岳率先打破沉默,轻声问道。
「因为我能懂你。」
李钧席地坐下,不让老人继续抬起目光。
「什麽时候看明白的?」
「从你问我想当神,还是想当人的时候。」
「你相信我?」
「因为我能杀了你。」
出乎意料的回答,却引得老人开怀大笑。
「你这个莽夫。」
张峰岳目光一黯:「我要是能像你一样,或许就不用死那麽多人了。」
「还有很多人活着。」
李钧问道:「你留下这麽一个破破烂烂的世道就走了,谁来收拾这副烂摊子?」
「谁能做到尽善尽美?我已经做完了我的事情,剩下的自然有其他人会做。」
张峰岳轻轻摇头:「杨白泽丶赵青侠丶陈乞生丶邹四九有太多太多人,星星之火遍地,哪里还需要我这把枯骨照路?」
「没有我?」
「你会管?」
李钧闻言一怔,随即自顾自笑了起来。
对啊,他怎麽可能会管?
「你已经当过了暴徒丶独夫丶薪主丶革君,到了这一步,接下来就应该称王做祖了吧?独行序二叫什麽,天下共主?」
「共祖?」
李钧失笑:「我可当不起这个称呼。」
「是啊,我们都没有这个资格。」
李钧眸光猛然一颤,就见老人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张老头,你他娘的真不是个好人啊。」
「好人怎麽可能活到现在,坏人才有资格遗臭千年啊。」
张峰岳眼眸中光芒行将散去:「我的故事已经结束了,你的才刚开始,接下来准备去哪儿?」
「大明之外。」
李钧心中似乎早有答案。
「那里也有你的江湖?」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真想跟你一起去看看啊,可惜没机会了。」
张峰岳笑着点头道:「那就再会了?」
「再会。」
李钧同样点了点头:「帮我给那些老头们,都带个好。」
「我们啊,一直都在看着你。」
张峰岳双眼精光乍现,昂头远望,一声长啸:「萧瑟秋风今又是,终究是换了人间啊!」
李钧蓦然回头,远边的天光正在渐亮。
夜色褪去,太阳又一次照常升起。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