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最忌讳的是守死城。
官码头通过乌江把我们跟印江城连在一起,是思南城与外界的唯一通路,要是弃守官码头,就等于把这条唯一通路也放弃了,思南城可就成了一座死城。」
杨偏刀又嚷嚷开了:「死城就死城。要是再这麽守下去,我们两千多土司兵在官码头死伤殆尽了,你们镇筸兵也守不住这思南城。」
这话一下子把他肚子的小心思暴露出来。
他是心痛自己的兵丁。
镇筸兵太猛了,不敢轻易用。官码头和城防现在全靠思南土司兵,水德江和蛮夷两土司,拢共才三千兵丁,安岳丶张承祖带了一部分去到印江,思南城就剩下两千多。
守官码头就死伤了五百来人,几乎损失了五分之一。
杨偏刀心痛,张瑢也心痛啊!
朱钰和吴笪飞也是带兵的主官,能体会到两人的心痛。
可这个决定是李明淳力排众议下达的。
他虽然挂着参军的名义,虚职一员,可他是湖广总督王督宪的令史,奉命前来,等于是监军。连指挥行司主官,指挥使朱钰都不敢轻易驳他的意见。
再说了,李明淳的这个决定也很有道理。
留下官码头这麽一个破绽,让杨兆龙心怀希望,以为自己再努努力就能打下思南城。
王督宪给思南城的任务十分明确,把杨兆龙连同他的一万三千兵马,死死地牵制在思南城下,让他无心旁顾。
现在李明淳就是把官码头当成一个诱饵,死死地钓住杨兆龙,没毛病啊。
可是张瑢和杨偏刀的心情,也需要体谅。
他们是思南城的主人,没有他们的鼎力支持,怎麽守思南城?
「既然官码头不好守,那我们就不守了!」
李明淳的声音传进前厅里,打破了寂静。
众人闻声转头,看到李明淳和丘弃浊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李参军,我们不能因小失大啊。」杨彦连忙劝道。
「是啊,牵制住杨兆龙要紧啊。」张瑢一脸纠结地说道。
「诸位,我理解张长官和杨副长官的心情,但也请大家相信,我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刚才我和清涟在官码头目睹了一场战事,明显感觉到,播州土兵的士气十分低落。
这不行。
这好比我钓鱼,鱼上钩了,几经拉扯后,鱼儿觉得这诱饵食之无味,准备放弃了。那不行,诸位,我们不能就这样放他们走。
我们必须给杨兆龙一些甜头。」
李明淳的话让众人眼睛一亮。
对啊,杨兆龙在思南城下困顿了十几天,除了碰得一头包,啥也没捞到。说不定这会已经心灰意冷,准备卷包袱走人。
现在必须给他些甜头,再把他给钓上。
朱钰眼睛里满是欣喜,「没错,再这麽拉扯下去,杨兆龙可能会脱钩了。一旦脱了钩,再想钓上他,可就是件大麻烦事了。」
张瑢一拍桌子,「没错,是得给杨兆龙丢点好处了。」
杨偏刀在一旁嘟囔着,「神也是你,鬼也是你,好话都让你一个人说完了。」
张瑢头也不回,转腿就是一脚。
「就你个砍脑壳的屁话多。」
李明淳不在意地笑了笑,「诸位,我估计了一下,现在可能是战局最关键的时候。十二天了,朝廷王师各部,应该已经展开,正在进军各战略要点的路上。
此时杨兆龙万万不能退!
他一退,就会给战局带来难以预料的变数。所以在下建议,乾脆让出官码头,让杨兆龙把思南城围成一座死城。」
丘弃浊在一旁点头附和道:「官码头,是思南城目前唯一与外界联系的通路。对于杨兆龙来说,占了它就等于把思南城最后的通路切断。困死思南城,攻下它就指日可待。
满满的诱惑。杨兆龙一旦吞下去,十天半月肯定脱身不了。」
朱钰也不罗嗦,直接问道:「李参军,什麽时候撤离官码头?」
「现在。半个小时前,杨兆龙部在官码头东边又一次铩羽而去。估计两三个小时内不会有新的进攻。
趁着这个好时机,把守军都撤回水门里来。此外,派一艘快船下印江,给他们报个信,我们放弃了官码头,叫他们不要再派船逆江上来演戏了。」
「好!吴笪飞,杨偏刀。」
「到!」
「吴笪飞,你马上接管水门防务,掩护官码头的弟兄们撤回来。杨偏刀,你马上去组织撤离,有序撤离,不要让杨兆龙部有所察觉。
人员和军械全部清点完毕,必须一人不漏丶一刀一枪不落地全部撤回来。」
「是!」
过了一个小时,杨偏刀回来了。
「六百四十六名兄弟,都撤回水门了。没少一人,也没给播州佬留任何东西,一根木棍都没留。」
任博安也跟着回来禀告,「派往印江城的快船也放下去了。码头上还有四艘船,一并都放下去了。」
又过了两小时,吴笪飞派人来报信。
「播州土兵很快就察觉到官码头的异常,很快派兵前去打探,发现我们撤兵后,马上派兵占领了官码头。
现在他们正在官码头一带安营扎寨,停靠了五艘船只,全军都在欢呼」
「让他们欢呼吧,打了十二天,终于有了战果,不容易」
是夜,李明淳正在睡觉,突然被人叫醒。
睁眼一看,是朱钰,一脸的严肃。
「怎麽了朱师长?」
「夜不收侦察队刚急报,杨兆龙部撤了!」
「撤了,他放弃了官码头?」李明淳脑子还有点蒙。
「不是的,他们从思南城下全线撤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