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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073

早朝上, 钱母果真是赶在皇上赏赐时清之前,提出让她去户部任职的事情。

理由很是充沛,“时清虽然年轻, 但却是探花出身, 这几个月来,她不管是讨要国库欠款还是督查赈灾银两的发放, 都做的极好, 我们户部需要这样的人才。”

光听这套说法,听听这真诚的语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说的是钱焕焕而不是时清呢。

钱母这是有意通过时清抬时家一手。

她说完就站在旁边,一副真心为朝廷推荐人才的态度。

钱母余光扫向时鞠跟时清, 户部是她一手把控,就不信时清敢来。

再说了, 就算时清同意,别人也不会同意。

她只需要把态度做出来就行, 至于结果, 那只能是众臣认为时清能力不配, 不适合来户部,可怪不得她排外。

果不其然, 钱母话音刚落, 底下就是一阵躁动地讨论声。

户部是国家的钱袋子, 是全朝廷最肥的差,所有部门没一个是不需要跟户部打交道的。

这样的差事, 就这么给时清了?

一个六品的御史?

众人视线或直接或隐晦地看向时清, 多多少少的带有些不屑跟嫉妒。

这些人里, 有垂涎户部差事许久, 走关系送礼背地里积极活动, 就等着有空缺就钻进去的官员——

郑大人。

也有为官多年毫无建树单纯嫉妒时清命好,刚入朝堂不到半年就连办成两件差事的——

“老实忠厚”周大人。

还有跟时家本来就不对付,要拉时家下马的政敌——

孙平眉孙大人。

不管她们私底下跟钱母关系如何,是否是她的党·羽,在这一刻,竟默契地站在统一战线上,一致反对时清去户部。

好像只要她们齐心抵抗,就是正确的。

时清之前不过是个小御史,风头既盖不过时鞠,也不如刚办完圈地案的钱焕焕。

如今再次回京,明显有些不一样了。

众人眼里不起眼的小御史,池子里的一摇曳甩尾的鲤鱼,眼见着就要乘风化龙蹬鼻子上脸了!

就时清这样张扬肆意的个性,若不能趁她起来之前逮着她的尾巴把她扯下来,狠狠地踩在脚底下,往后她风光了,大家可就没好日子过。

时清本来还有些困倦,如今顶着众人针一样的目光,脑子里的雷达瞬间拉满,整个人都清醒精神的不行。

怎么回事?

这都是什么眼神?

瞧不起谁呢!

时清挨个看过去,这些人缓慢别开视线。

郑大人出列,行礼说道:“皇上,小时大人虽有功绩,但年龄尚轻,履历经验较少,派去户部这样的部门,可能有点勉强,不如再磨炼磨炼,等成熟稳重些再去。”

皇上手搭在龙椅扶手上沉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她食指点着扶手,音调缓慢声音淡然,抬眸朝前方看过去,“时清,郑大人的话你怎么看?”

时清出列,她按着品级跟官位,几乎站在所有大人的后面,靠近大殿门口的位置...

“臣觉得,”时清抬头看向郑大人,“她说的不算。”

“郑大人任职户部吗?”时清问。

郑大人脸色一僵,两只手握着玉帛放在小腹处,“不任职。”

郑大人觉得时清是在戳她伤口,她背地里走关系为的不就是进户部,时清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那你任职督察院吗?”时清又问。

郑大人眉头微皱,不明白她想做什么,不耐烦的说,“也不任职。”

时清线埋好了,一把点燃炸了起来!

“你既不任职户部,也不任职督察院,那你在这儿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说什么呢?”

“你又不任职户部,凭什么觉得我不适合?凭你为官多年没进入户部的经验吗?”

时清向来杀人诛心,哪儿疼往哪儿戳。

郑大人面色顿时有些难看,眸光闪烁起来。

时清道:“钱大人作为户部尚书都推荐我了,你一个户部以外的官员有什么发言权?”

“你说我不够成熟稳重,但凡你成熟稳重一点,都说不出刚才那话。”

“你也不任职督察院,既然不是我的上峰更不了解我,就这么空口无凭的怀疑我的能力?”

“我都不知道该不该推荐你去看看御医,钱大人刚才推荐我的时候把我政绩说的那么明显,就这你都听不见?”

时清疑惑,“你是眼里没有钱大人呢,还是没把早朝议事放心上?”

前者得罪钱大人,后者得罪皇上,横竖都没有好下场。

郑大人今年四十多岁,因为没欠国库银两,时清讨要欠银时便没跟时清遇上,一直只听闻时清的名声,并不知道现实对上会这么难缠会辩。

尤其是如今被她这个小辈在朝堂众臣面前点着鼻子说话,脸色不由拉下来,“朝堂议事,谁都可以发表自己的看法,跟任职不任职没关系。”

时清嗤笑,“没有经验就没有发言权,郑大人这是觉得自己比钱大人这个户部尚书还要了解户部,那需不需要让钱大人让贤推举您上去啊?”

郑大人脸色一白,急忙否认,“臣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时清不依不饶,“那你几个意思?”

郑大人被时清问的哑口无言,低头持着玉帛退下。

——抬走,下一个!

郑大人刚退下,周大人就站出来说话了,她现在任职户部,虽说官小,但是按着时清的话来说,比较有发言权。

“微臣跟郑大人想法一样,小时大人任职督察院,突然调到户部不一定会适应。”

皇上全程也不开口,直接让内侍端了杯茶过来。

她不阻拦,就表明想让时清自己处理。

时清往前走了两步,凑过去看周大人,“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周大人啊。”

之前讨要国库欠银的时候,时清捅出来老实本分的周大人私底下连外室跟私生女都有了,她还因此被调到户部。

周大人一听时清这个腔调,眼皮就是一跳。

时清竖起大拇指,“比起适应,我是不如您,您在主君跟外室之间适应的多好,这份游刃有余的能力,我是自叹不如。”

周大人眉头紧皱,看向时清,“朝堂之上,莫要扯些私事。”

“你不愿意聊私事,那咱们就来说公事。”

时清掰手指头,“我今科探花,一甲...

前三,没资格去户部?”

有。

“我讨要国库欠款一文不少,这份追债能力不能在户部任职?”

……能。

“我监督赈灾银两发放,将银子全用在百姓身上,把银两利用到极致,难道不配去户部?”

……配。

时清看着周大人,“你都能进去,我怎么就不能?我不比你优秀!”

“……”

周大人已经扯着袖筒擦拭额头上的冷汗了。

“臣没什么话要说了。”

周大人顶着钱大人的视线,耸肩低头退回去。

时清看向众人,就差在脸上写着“还有谁”了!

孙平眉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站出来说,“时清,两位大人虽说不建议你去户部,但也不过是为了你好,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与你一些劝诫,你何必把话说绝。”

理中客来了,带着她自以为的公正客观来了!

时清啧了两声,“要说做人还得看孙大人呢。”

孙平眉扭头往后看时清,这才发现两人离得极近。

孙平眉疑惑地看向大门口方向,很是不解,时清是什么时候慢慢从后面挪到前面来的?

几乎跟自己并肩站着了!

时清脸对脸输出:

“满朝堂就没一位有您孙大人会做人的。”

“您手上拿的玉帛哪里是玉帛,那分明是佛珠。身上穿的不是官服,这叫袈裟。出列就站在道德的最高点,张口说的就是阿弥陀佛。您这样的活菩萨,打雷的时候怎么就没劈您头上呢?”

“……”孙平眉被噎的一顿。

“大家非亲非故,谁为谁好呢?”

时清看向时鞠,“我亲娘就站在朝堂上,她拦着我了吗?”

“皇上就坐在那里,她说不让我去户部了吗?”

时清抱着玉帛环视众人,目露讥讽,“不是我时清年少气盛说话直白,今日但凡拦着我去户部的官员,是人是鬼你自己心里清楚。”

“这个职位,能者居上,不服就憋着!”

“再说了——”

时清话锋一转,将替自己背锅的都找好了。

“钱大人既然推举我了,那便是她觉得我可以。”

“就算我不行,还有钱大人替我兜底呢,你们急什么,莫不是心里不服钱大人?”

这顶帽子甩出来,那是真的没人敢说话了。

孙平眉退下去。

众臣左右看,就是不敢站出来。

时清跟钱大人说,“放心,稳得。”

“……”

钱大人眼尾开始抽搐起来,胸口憋着一股气,侧眸看向时清。

谁知道她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给个台阶就敢上?

钱大人现在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她微微往旁边走了半步,行礼说,“皇上,臣有话要说。”

时清拦住她,“钱大人就不用替我力排众议了,我自己可以。”

“……”

谁要替你力排众议了?!

钱大人是觉得现在再不出口拦一下,时清真就奔着她的户部去了。

钱大人皱眉,“臣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

时清劝她,“那您想清楚该不该讲再开口,咱户部的人,不能被揪着尾巴说做事不成熟稳...

重。”

郑大人莫名中枪。

“时清,朝堂之上,怎可如此插话?”钱大人本就板正严厉的脸显得更有威严,隐隐压着火气。

时清拉长尾音“嗳”了一声,“早朝就是议事的地方,这怎么能叫插话呢,这叫劝谏,是不是啊郑大人孙大人?”

郑大人再次中枪,连头都不敢抬。

时清看向钱大人,“您既然推荐我去户部,那我肯定不能辜负您这份信任。”

推荐是你推荐的,这会儿你要是敢说不让我去,那真是又当又立了。

就算是打碎了牙,你也得给我咽肚子里去!

时清微笑,抬脚把钱大人递过来的台阶,结结实实地踩在脚底下!

你敢递,我就敢去!

钱大人下颚紧绷,呼吸沉沉,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攥成拳。

她从没有一刻像这会儿这么后悔过,后悔没弄死时清。

或许她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弄死时清太便宜她了,还不如毒哑了好!

两人说话的时候,皇上就坐在高位上抿着茶听,姿态比听戏还放松。

她头回觉得自己的朝堂这么有意思。

平时一群人为了芝麻绿豆大点的小事吵来吵去,跟菜市场里待宰的鸭子一样,谁也不让着谁,若是一言不合就来一句“臣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皇上作为一国之君,也不能硬捂着朝臣的嘴不让她开口,哪怕心里再烦都得让她说完。

今天就不同了。

有人替她捂嘴。

皇上心里舒坦了。

这不比唱戏的好看?君后生辰搭什么戏台子,直接搬着椅子来早朝听一场,绝对神清气爽。

钱大人吵不过时清,看向皇上,“让你去户部的事情,皇上还没点头。”

皇上点头,“朕许了。”

“……”

钱大人被闪了一下,剩余的话直接就说不出来了。

她迟疑着道:“皇上,臣虽然很赏识时清,但众臣都觉得她不是很合适。”

“是吗?”皇上拉长尾音看向大臣们,茶盏递给身边内侍,目光扫过众人,“还有谁觉得不合适?”

“……”

没有人吭声。

皇上露出淡淡笑意,“钱爱卿你看,她们还是相信你的眼光,觉得时清能胜任户部的差事。”

难得钱母主动开口往户部招新人,皇上可不得把时清塞进去。

她就算不合适,那也是钱大人这个上峰没教好,跟时清本人的能力没有关系。

皇上敲锤定下此事,“时清办差有功,升为从五品,任职户部郎中,掌天下库藏出纳、权衡度量之数。”

户部如果细分,里面还能分出四个小部门,各司其职。

时清这个户部郎中,隶属金部,主要负责街市交易、朝臣赏赐以及宫里的吃穿用度。

钱大人沉默地站在旁边,脸色沉的几乎积水。

她不是没想到会有这个结局,但她没想到时清敢上赶着来户部。

如今自己的掌控下平白无故多了个变数,钱母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她开不开心不重要,时清是挺满足的。

下朝后,钱母维持着脸上体面,作为户部尚书跟时清说,“既然来了户部,那就踏踏实实的做事,...

这跟在督察院里写写折子不同。”

这怎么还嫌弃起她上一个职业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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