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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刘沛几次抹着额头上的汗,手里的惊堂木几乎拿不住。

师爷同样焦急,在一旁咳了不知道有多少遍。

“大胆妇人,竟敢诬告害人!”刘沛一拍惊堂木,指头肚震得发疼,“在关语堂身上沾有迷药,你怎么解释?”

妇人一惊,跪在地上掩面哭泣:“奴家名声已毁,可怎么活?”

刘沛皱眉,颇有些好笑道:“你还有名声?那街上邻里眼里,你是什么人,自己不清楚?”

“大人,”妇人抬头辩解,“他是从我房里抓住的,众目睽睽,就连稳婆也验过,那晚我……”

堂上的男人们表情怀疑,皆是低下头笑。

“平氏,公堂之上说假话,可要担责任打板子。”师爷站出来,“刘大人已经给你机会,你还死不悔改?”

“奴家没有。”妇人不认。

师爷冷笑一声,一沓供词甩去妇人脸上:“当晚更夫亲眼所见,是哪个男人从你家出来,不用明说吧?”

妇人似是没想到会是这样,一脸惊讶:“你们不是……”

“不是什么?”刘沛一拍桌子,“公堂之上说假话,张嘴!”

如此,没有多久,这案子就结了。

关语堂并未欺辱妇人,只是那妇人同奸夫想谋财,才对关语堂下了药,后面被人

发现不好收场,才来了最开头的诬告。

供状直接送到娄诏手里,看着那“谋财害命”四个字,嘴角翘起冰冷的笑。

“不急,”娄诏手一扬,供词轻飘飘落地,“来日方长。”

顺天府外,大门敞开。

一个衙差搀着关语堂走出来,提醒着脚下小心。

冯依依迈开步子跑上去,一把扶上关语堂:“大哥。”

“小妹,”关语堂满是血污的脸上,露出一口白牙,“走,咱们回辛城。”

“嗯。”冯依依重重点头,眼中泛出点点泪光。

下面街上正好来了一辆骡车,冯依依连忙挥手拦下,车夫便停下车等着。

“大哥,慢点走。”冯依依小心扶着人,靠的近,也就看清了关语堂身上的鞭伤。

触目惊心,皮开肉绽,可想而知下手之人何其狠辣。

关语堂身上伤口扯着,好容易上了车,一路回到客栈。

袁掌柜大吃一惊,似乎没料到人会回来,赶紧吆喝伙计出门寻郎中。

关语堂倚在床边,看着往屋里端热水的冯依依,心里过意不去:“让小妹担忧了。”

“先别说这些,”冯依依把盛着温水的铜盆搁在床边,手中巾帕浸入水中,“赶紧清理伤口,别留下疤。”

“哈哈……咳咳。”关语堂想笑,最终还是变作咳嗽,“留疤不怕,我身上本来就不少。”

冯依依不行:“快些,郎中一会儿就到。”

“好,”关语堂虚弱应下,看看冯依依,“小妹出去把掌柜叫进来,让他帮我便好。”

冯依依点头,把湿帕子塞进关语堂手中,随后出了屋。

袁掌柜刚好上来,手指着楼下:“关家娘子,徐校尉在底下等你。”

冯依依应着,又道:“掌柜,烦劳你进去,帮着大哥擦擦身子。”

“成。”袁掌柜点头应下,走去前面房门,推开进去。

冯依依下了楼,发现秀竹已经不在,徐珏坐在柜台旁的椅子上。

“徐珏。”冯依依走过去。

徐珏站起来,看着冯依依一身素衣,发丝落下几缕,手上还沾着水。

根本不是当初那个娇滴滴的小丫头,她现在什么都要做,应当很辛苦吧?

徐珏想着,不由心中惆怅:“人没事,你也放心了。”

“是,辛苦你做了许多,我替大哥感谢你。”冯依依对着徐珏弯腰,盈盈一记谢礼。

徐珏伸手,托起冯依依手臂:“不必,我做这些是为你。”

冯依依笑,嘴角起了甜甜弧度:“好,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徐珏突然有些气,气自己能帮到冯依依的实在有限,“既然想走,就快些走。”

“说的是,”冯依依看去门外,街上行人来往,“万一那些人再来,也是麻烦。”

徐珏背靠柜台,脸上神色不明:“想来,倒也不会明目张胆。”

“为何?”冯依依是等回了关语堂,但是实在担忧那些暗处的人,总觉得京城不宜久留。

徐珏勾勾嘴角,手指敲着柜台:“因为今日娄诏在顺天府,这案子算是从他手里判下的。那些人倒是会顾忌、掂量一番。”

听到这个名字,冯依依垂下眼帘,岔开话题:“我看天还要下雨,也不知有没有船。”

“我帮你去找,你安心留在这儿。”徐珏走到门边,颀长身躯,头顶几乎够到门顶框,“依依,其实京城并不是只有乱。”

冯依依站在人身后,看着徐珏背影:“什么?”

“我说,京城也很美,熙攘繁盛。若还是以前,我会带你看遍京城。”徐珏笑笑,随后大步迈出去,很

快消失在街上。

冯依依走去门边,手扶着门框。

京城。

徐珏离去前的话,冯依依才真正认真看着长街,来往行人。路旁小贩叫卖,长途而来的商人,手里牵着温顺的骆驼。

“是很美。”冯依依喃语。

当初在扶安,她想象过的是跟着娄诏,让他带着游遍长京。

不过现在,辛城才是她想要留下的地方。

一夜过去,关语堂情况稍稳。

伤口正是最新鲜的时候,怎么看都觉得心惊,偏偏关语堂还不以为意,说要回船上同伙计们炫耀。

徐珏打听了船,说是明日正好从京城离开,往南去。

冯依依同关语堂一合计,便决定就上这条船。

至于藏在小安村的李贞娘,关语堂想抽空去把人偷着带上船。

“哒哒”,阴天的敲门声,也带着那么一股沉闷。

冯依依开门,外面站得是秀竹。

“小姐,这些药膏管用,我从主持道长那里求来的。”秀竹手里托着一个不小的竹筒。

冯依依收下,想拉秀竹进屋:“进来坐。”

“不用,”秀竹摆手,透过冯依依肩头,看见已经睡下的关语堂,“小姐,能否跟我去个地方?不会耽误很久。”

“好。”冯依依点头,将竹筒放在桌上。

随后两人关好门,冯依依跟着秀竹出了客栈。

空气中沉闷潮湿,偶尔飘下几丝毛毛雨,似下非下。

最后,两人到了运河边的一座楼阁前,站在一段距离,看着薄雾如轻纱,遮着楼阁像害羞的新娘。

“九凌阁?”冯依依看着四层楼阁,碧波运河水就在它的脚下,流淌奔腾,日夜无休。

秀竹脸色犹豫,带了些不自在:“小姐,姑……娄大人在上面等你。”

“秀竹?”冯依依无奈一声,也就看清九凌阁三层平座上,男人往她俯视张望。

“对不起,小姐。”秀竹垂下头去,紧抿双唇。

冯依依摇头,原来两年中,变得不只有她,秀竹也在变。

没再说什么,冯依依抬步往楼阁走去。

楼阁修建雄伟,但是似乎年岁久远,几分斑斓破旧,柱子的红漆脱落不少。

冯依依上了三层,手搭在楼梯口扶栏上。

面前几步外,娄诏背对而立,潮湿的风卷着他的衣衫,翩然翻飞。墨发被雾气打湿,染上濡湿。

“当年修这运河遭到不少大臣反对,说是劳民伤财,与我大朝毫无用处。”娄诏未有回头,俯视下方,“如今看,却是为百姓造福不少。”

冯依依站在原处,印象中,娄诏很少这样平和说话,像平日间随意的言语。

“是我让秀竹这么做的。”娄诏回过头,一只手落在扶栏。

冯依依走到人一旁,平静道:“我没怪她。”

毕竟这两年,因为娄诏,秀竹才有平静日子可过。恩情,当然会有。

娄诏继续看去运河,两手船只在水上飘摇,往着雾气中的南方而去,灰白色风帆渐渐消失,再看不见。

“扶安城,冯家的资产还在。”娄诏道,掌心中摩挲着圆形木雕。

冯依依摇头,嘴角温软:“不用了,我现在挺好。”

从娄诏话中,她能听出,他不打算再揭出她的身份,而是让她继续做林伊。

“乘船去辛城,顺水顺风十多日,路上小心。”娄诏洗去眼中凌厉,面色柔和下来,仿佛是被此时的湿雾润透冰寒。

冯依依双手握在一起,眼中是自己轻摆的裙裾:“大人也是,日后一切顺遂。”

娄诏嘴角扯出一丝笑,下颌微

扬,看去更远的地方:“好。”

他从袖中掏出一方叠好的纸,伸手送到冯依依面前。

冯依依看着,手指动了动,最终轻捏着接过。

拿到手中,才发现是两份,一份比较新,另一份纸的颜色因时间长而发暗。

冯依依打开第一张,赫然是一张放夫书的回执,一字一句,娄诏他同意了。

心中波澜微动,冯依依打开另一张,上头是两人的生辰八字,定亲日,各项采纳礼……是娄诏手里的那份婚书。

“回辛城好好过。”娄诏平静说着,垂下的眼帘遮挡了情绪。

冯依依收好两份纸,莫名在娄诏身上看到孤独,悲伤,可再细看,他还是那样高高在上。

“诏表哥,”冯依依做了一礼,“保重。”

说完,冯依依转身,朝着来时的楼梯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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