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了。」严嵩说,「俺答抵达大同第三日了,按照你的推算,他应当会急不可耐的求战才是。」
「这是比谁先眨眼。」徐渭吃的慢,此刻才吃完午饭,他打个嗝,「俺答令偏师南下,便是要逼迫伯爷进退两难,最终不得不出战。伯爷不动如山,俺答此刻却有些麻烦……」
「说说。」严嵩颇为欣赏这位江南才子,心想当年若是自己为主考官,这样的大才定然要录用。
徐渭不知他的想法,说道:「伯爷不动,俺答唯一的指望便是南下的偏师能高歌猛进,可也会担心偏师遇到阻截……」
严嵩明白了,「若是偏师遇到阻截,俺答进不能,退亦不能。如此进退两难的就变成了他。」
「对。故而伯爷不动,俺答也不动。如今就如同两个人对峙,相互瞪眼。就看谁先眨眼。」
赵文华说:「如此,可派兵夹击敌军偏师。」
「你这话……」徐渭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赵文华,「一旦城中出兵,俺答不会出兵?你去夹击敌军偏师,俺答难道不会夹击你?」
你特麽是不是傻?
赵文华被徐渭的蔑视目光激怒了,「如此就出城决战就是。」
「知晓伯爷为何要拖着不出城吗?」徐渭问。
赵文华,「不就是等着俺答偏师的消息吗?」
赵文华这话没说错,但徐渭却摇摇食指,轻蔑的道:「这只是其一,其二,伯爷在等。」
「等什麽?」
无一错一首一发一内一容一在一一看!
「十馀万大军南下,加上民夫,你知晓每日消耗的粮草是多少吗?」徐渭笑的幸灾乐祸,「每过一日,俺答看着急剧减少的粮草便会头痛一日。三日去了,我敢打赌,此刻俺答军中存粮不会超过十日。」
赵文华觉得这话有理,但他实在是受不了徐渭那种优越感的目光,以及把自己当傻子蠢货的轻蔑,「十日足够了。」
「够个屁!」徐渭对赵文华是真的不屑,「大战一旦开启,你以为是一日两日就能决出胜负的?」
「俺答难道不能持续从草原调运粮草?」
「能是能。」徐渭说:「可许多时候,总会有些意外不是。」
赵文华看了蒋庆之一眼,蒋庆之嘴里叼着药烟,正看着……
赵文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几只蚂蚁正在搬运一小粒食物残渣。
「你说这人……和这蚂蚁有何区别?」蒋庆之说,「咱们看蚂蚁抢夺这一点食物,定然觉得好笑,生出神灵般的优越感。而神灵,或是别的东西看着咱们在争夺利益,会是什麽感受?」
你特麽这是想讥讽我贪腐吗……赫赫有名的贪官赵文华目光阴郁。
可严嵩却愣住了一瞬,随即就笑道:「长威伯这是要效仿庄周一梦?」
「我非蝴蝶,元辅你也不是庄周。」
蒋庆之回头看着远方,「俺答,坐不住了。」
庄周一梦,不知梦里是蝴蝶,还是蝴蝶梦中是庄周。
赵文华冷冷看着蒋庆之,知晓这厮是在告知严嵩和自己:咱们虽然暂时同舟共济,但不是一路人。所以,你赵文华别特麽干涉军务。
赵文华看了严嵩一眼,老义父却不为他出头:「长威伯以为俺答下一步会如何?」
「他会冒险!」
蒋庆之笃定的道,「当他得知乱岭关那里有上万大明精锐后,俺答必然会行险。」
……
自从比吉率军南下后,俺答就在等着好消息。
按照早些时候密谍和白莲教那边传来的消息,乱岭关就只有数百老弱病残,一鼓可下。
「今日消息就该来了。」
俺答的午饭很简单,就是一条羊腿,外加一碟子酱料,他用小刀挑起酱料涂抹在羊肉上,缓缓撕咬了一口。
肥嫩的羊肉多汁,在嘴里缓缓释放着肉汁的香味儿,让俺答不禁眯着眼,仔细享受。
「父汗。」
次子布廷不经通禀就大步闯了进来,「咱们还等什麽?」
俺答缓缓咽下羊肉,有些遗憾美好的感受被打断,「等消息。」
「比吉稳重,可也太稳重了些。父汗。」布廷近前,魁梧的身躯俯下去,「要不,我率军去增援。」
「不必了。」俺答淡淡的道。
「父汗。」僧格来了,他看了一眼布廷,「莫要干扰了父汗思索战事。」
「我何曾干扰?」
「比吉乃是父汗信重的大将,多年来厮杀无数,战无不胜,乱岭关不过小关隘,哪里防得住他?此刻捷报定然在路上了。」
布廷被僧格那自信的姿态激怒,「可若是明军在乱岭关有重兵呢?」
「京卫都在大同,他哪来的重兵?」僧格一脸兄长的宠溺。
布廷越发怒火中烧,「那蒋庆之用兵了得……」
「难道他能未卜先知?」
脚步声传来。
是脱脱。
僧格二人齐齐看着他。
脱脱面色凝重。
「大汗。」
「说!」俺答放下羊腿,却忘记了放下小刀。
「比吉令人快马禀告,乱岭关明军上万,且有火器助阵,一时难下!他……」
俺答眸子里猛地涌起了怒火,「他说什麽?」
「比吉说,蒋庆之早有准备,此路……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