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川先生,你与那蒋庆之走得太近了。」
「先生当年也曾领军平定宁王之乱,可也未曾如蒋庆之这般厮杀。前次他筑京观也就罢了,此次竟然再度出手……你可知南方如何说他?人屠!」
「人屠啊!杀气腾腾,令人胆寒。当年墨家也是如此,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一旦结仇,便不死不休。」
唐顺之坐在侧面,斜对打开的房门,定定的看着外面的秋色,「你等说来说去,不外乎便是门户之见。先生当年在时,可曾有门户之见?」
「先生在时并无墨家!」
「儒墨不相容!」
「墨家做了什麽大奸大恶之事,以至于你等无法相容?」唐顺之温润问道。
「别用什麽人屠,什麽筑京观来说事。那是异族,准备冲进大明烧杀抢掠,杀人放火的强盗,面对此辈,你等难道也能生出慈悲心?」
唐顺之难得讥讽的道:「我曾数度游历北方,在北方。但凡提及草原异族,人人喊打。南方称长威伯为人屠,罪名是在大同外杀俘筑京观,我且问,长威伯也曾在东南斩杀倭寇俘虏,并筑京观,为何无人讨伐!?」
众人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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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外乎南方被倭寇肆虐,损伤了南方人的利益罢了。而北方……关我屁事,可对?」唐顺之叹道:「长庆伯为国征战,为东南扫除了祸害,却被人诟病为嗜杀。人不能这般不要脸吧?」
唐顺之看着这几人,突然想到了徐阶。
他突然明悟了,「如今天下士林皆把徐阶视为儒家在朝中的代表,徐阶乃是我心学中人,你等……」
沈炼叹道:「徐阶和我等许久未曾联络了。」
作为心学的头面人物,徐阶代表着许多心学中人的梦想。
学以致用,知行合一……进入朝中辅佐帝王一展所学,成就不朽之名。
「都想如先生般的青史留名是吧?」唐顺之神色依旧温和,「徐阶若是愿意拉你等一把,想来你等的宦途会顺畅许多。可他却对心学不闻不问,你等便慌了?」
那几个男子面色微红,有人说:「如今儒家当道,我心学乃儒学分支,却被暗中打压。墨家兴起,与儒家争斗,这是我心学顺势崛起的大好时机。荆川先生,可好时机也得有人帮衬不是。徐阁老那里……」
「徐阶可是有话?」唐顺之知晓这些人来者不善,必然是从徐阶那里知晓了些什麽。
「徐阁老说,心学如今与蒋庆之走的太近。而蒋庆之与严嵩近乎于同盟。严嵩乃佞臣……我心学众人皆欲除之而后快。」
沈炼苦笑,「徐阁老的意思大概说的便是你。」
「我时常出入新安巷,这我认。与长威伯交好,我认。」唐顺之微笑起身,「告知心学诸人,告知徐阶。」
众人知晓他要做出决断了,纷纷起身。
唐顺之缓缓看着众人,「我从不觉着一个人能朋友遍天下,若是如此,那所谓的朋友,必然是酒肉朋友居多。知己若有两三人便是幸运。我一直未曾寻到知己,直至进京……终于遇到了一位。」
唐顺之微微一笑,「那便是庆之!」
……
徐阶回到了值房。
就在先前,嘉靖帝令锦衣卫南下清查粮食一案,随后令人南下呵斥南京小朝廷,更是让御史随行,搜罗关于此事的消息。
一旦被查到,徐阶觉得那些人难逃流放的命运。
南方啊!
那是儒家的根基所在,也是他徐阶的根基所在。
徐阶低声道:「那些蠢货,做什麽不好,偏生在粮食上做文章。」
这消息一旦放出去,多少人会冲着南京咬牙切齿。
徐阶想到了心学。
心学这些年发展的其实不慢,在南方士林中,在官场中都有不少人。
若是把这股力量联合起来,拉过来,便是极大的助力。
但当下士林却对心学颇有些不满,特别是心学巨擘唐顺之和蒋庆之交好后,更是引发了群嘲。
唐顺之!
徐阶拿起笔写下了这三个字。
「阁老。」
外面随从禀告有人请见。
来人便是先前攻讦唐顺之的心学中人。
「今日我等规劝唐顺之……」
「如何?」徐阶问道:「唐荆川若是愿意复出,老夫这里为他准备了几个职位,任由他选。」
这是何等的优渥和看重!
来人抬头,苦笑道:「唐顺之说,人生难得一知己,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自然选知己而弃功名利禄!」
嘉靖三十年秋!
北方大战之前。
唐顺之反出心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