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包厢的那扇小门前时,他还是些不放心,又回头看了一眼。
白歌正背对着他,离着围栏很近,寒风吹过她的斗篷,露出素白的裙角,似乎随时会乘风而去。
"茵茵!"
谢尘不知怎么的,忽然心里发楚的唤了一声。
白歌转过身来,疑惑的看着他。
谢尘强笑了一下道∶"冰糖葫芦有好多种,我派人将那卖糖葫芦的小贩带来,由着你挑好不好?"
白歌看着他脸上的略带紧张的笑容,忽然也笑了一下。
她脚步轻移,裙摆划起漂亮的弧度,往后退了两步,脚轻轻蹬在了围栏下面的栏杆上,身子瞬间略微腾空,摇摇欲坠着。
谢尘的脸色瞬间就变了,那张清俊出尘的面容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苍白慌乱。
"茵茵!"
他匆忙的往前跑,想要将人拽下来,却因为惊慌腿有些发软,踉跄了一下。
"茵茵,别动!"
他的声音似乎打着颤的传出来。
"求你,别动!"
白歌脚蹬着栏杆,风吹过时,她便跟着风晃了晃,那风将她的叠发吹乱,将她的斗篷吹起。
她看着向她跑过来的谢尘,略弯了眉眼,忽的,整个身子向后仰了下去。
冰冷的寒风似乎将她整个人都托起来,她张开了双臂,感受着许久未有的自由。
谢尘的手指只来得及捞住她的斗篷,痉挛到青筋暴起的手背紧紧揪住那瞬间变轻的锦缎。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素白的裙角映着漫天璀璨华光在风中散开。
时间好像在这一瞬间变得极慢极慢。
慢到他能清晰的看见她脸上最细微的神情。
看着那双漂亮的眸子微微弯起,嘴边也勾着一抹笑,她双臂展开,似乎在迎接期待已久的事。
他的姑娘,那个早已被他放在心上的姑娘,正在渐渐离他远去。
谢尘的思维忽然滞涩,向来理智冷静的人,在这一刻转不动脑子,无法思考。
他看着那姑娘的身影,只凭本能的一脚蹬在栏杆上借力,以更快的速度坠下了东临阁。
于观景台上的其他人而言,这一切发生的都只眨眼间。
一种丫鬟侍从还没有反应过来,谢尘便已经随着白歌一起从观景台上消失不见。
李滨看着眼前的一幕,几乎是僵硬在原地,冷汗顿时将衣衫打透,寒风吹来,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他一边强撑着瘫软的身体往楼下跑,一边朝边上的侍卫大喊着∶"快,快去找大夫,快!"
而在暗处的徐威也早已现身,可纵使他轻功再好,碰上这种事情,只一瞬间的愣神,便已是来不及了。
东临阁的观景台建在临街的五楼,楼下便是繁华热闹的灯会街市,但靠近围栏的正楼下却是一条小巷的巷口。
卖馄饨的中年夫妇用油布支起雄子,妇人开始摆上桌椅,中年汉子则是将大锅搬到简陋的灶台上。
他们夫妇俩本是在街口处摆摊的,想趁着上元节人多热闹多赚些钱,却不想被两个地头蛇占了好位置,一通乱砸将他们赶走。
夫妇俩没办法只好寻到这东临阁旁的巷口处,这处虽然人流多,可挨着东临阁这样的大酒楼,没有哪个做吃食的摊贩愿意来,这才能空出地方来。
中年汉子从柴车上抱了一捆柴下来,准备生火熬馄饨汤。
夫妻俩手脚麻利,想着离收市还有两时辰,能卖多少就卖多少,好歹刚刚被砸了的那锅馄饨的本钱赚回来。
"孩儿他娘,天儿冷,你弄差不多就过来烤烤!"
汉子蹲下身生火,一边对妇人道。
妇人笑着从柴车上抱了一捆柴火走过去,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支在上方的油布塌下来。
妇人被吓得手一抖,柴火掉落一地。
汉子也被吓住了,再顾不上生火,赶紧跑过去将妇人护在身后,眼睛紧紧盯着那处巨响的源头。
只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怀里抱着一个女子从油布罩住的柴车上滚了下来,而柴车已经被砸的塌了下去。
夫妇俩吓了一跳,忍不住都抬头看了看。
却见上面极高的地方,似乎有人影在往下望。
接着不知从哪里瞬间出现许多灰衣佩刀的人,将小小的馄饨摊围住。
谢尘是在半空中抓住白歌的胳膊,下坠的力道太猛,即便他有武艺在身,可身在半空,根本难以调整身形,幸好有馄饨摊的油布略微挡了一下,他才来得及翻了个身垫在了白歌身下,然后带着两人的重量重重砸在了那一摞柴火上。
胸中气血激荡,五脏六腑仿佛都已经移了位,肋下和后背都传来了剧烈的疼痛,唇舌间溢满了腥甜。
谢尘却完全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势,他撑起身体,看向怀里的姑娘。
她的脸色惨白,气若游丝。
这一瞬间,他的心好像已经停止了跳动。
抱着白歌的手上温热湿黏,他抽出颤抖的手掌,上面是刺眼的鲜红。